如今的新吉城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多事之秋,未至凛冬就有些寒意刺骨。
原本新吉城就是在一座被魔族摧毁的城池废墟之上重建而来的,对于那毁城屠人的魔族本就有这天生的恐慌,而今屠杀再起,那个胆敢刺杀城主大人的魔族人扬言就是为八玉公子清理北归道路。
诺是真要说起魔族来,新吉城的那群黄土埋到半截的老人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魔族一尊八王,这种事还是知道一些的,而八公子正是下一代魔族最强者,甚至绝大多数都可以直接承袭八王之位,而八玉公子无疑就是魔族八公子之一。
这正好卡在两千五百年无战事的新吉城老人们所剩不多的知识储备上,新吉城如何再吉祥。
眼下四门紧闭,好似一座困城,里面的人想要拼命的逃离这里,却是无能为力,谁的命不是命,活下去谁人们唯一的念头。
和平盛景,总有些勇士不畏死,只图一口浊气吐尽,生死两边放下,我头只拜义字,可等他们真正见过了什么叫做尸横遍野、满地残肢,见过了血流成河,乌鸦食腐,才会明白那些身死之人临死之前为什么要紧紧握着亲人的手,只为嘱咐一句‘活下去。’
除去四门齐闭,新吉城内数千披甲执刀的兵士,巡逻搜人。
一城之中刺杀城主,绝对是灭族之大罪。
可以说如今的新吉城内人人自危,得幸亏褚师山河与楚昕素是在戒严之前,赶到了客店,要不然今天绝对是要露宿街头,可尽管如此,店家也就是查了三四次房才肯罢休。毕竟无论那个种族,窝藏他族奸细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有谁管你自己知不知道。
终于太阳西落,那一点在天边数次跳动的光芒也终于跳下天幕,似乎预感到了今天的不寻常,甚至就连残留在天上的晚霞都是罕见的红色。
夜幕降临。
身披黑甲的新吉城校尉林少华,右手按着腰间的战刀,站在与客店遥相对应的一座高楼之上,加上新增的人马,足足有三百人之多。直接占了全城兵马的十分之一。
新吉城虽说也算得上是边境城池,可毕竟微小,在人族大柱石李牧的七州边防长城上甚至连一粒微尘都算不上,三千兵马已是新吉城的极限,而黄钟合毫不客气的在全城戒严的情况下直接调动三百人围攻一个小小的客店。
数百名甲士手执长矛缓慢向这座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客店推进,四方高阁房梁上也已经站满了手执弓箭的弓手,若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甚至可以说水泄不透,新吉城虽说只有区区几万人,可林少华若是没有点真才实学又怎么能够坐稳这新吉城校尉一职,雷打不动。
在客店里的褚师山河早已发现了这场围杀,不过很显然目标不是自己,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褚师山河将那把依旧不愿栖身自己丹田气海的朱贺取下,却是没有拔刀,不是不敢,而是朱贺名气太大刀光太盛。
俗话说,刀光剑气。剑气一吐九州寒,可刀光一闪何止是人头落地。
剑走其轻灵,刀取其厚实,也正是如此九短之雄才非刀莫属。
行走江湖首选剑,这除了剑青锋秀逸,更有四两拨千斤的侠气,而刀虽然在江湖上吃瘪,却是在战场上独领风骚。
朱贺饮血无数,刀光太盛,一旦拔出必定会被发现,所以褚师山河只能轻轻按着刀柄,拔刀只是一瞬间而已。
楚昕素稳稳的趴在在褚师山河背后的桌子上,头枕在自己交叉放在桌子上的玉臂上,无聊的打着哈欠,眼神微微眯着,似睡非睡。
最紧张的还是耶鲁达,作为魔族人,耶鲁达有这天生嗅觉危险的直觉,行伍出身的经历更是让耶鲁达无比坚信这就是大战来临前的征兆。
高楼楼阁红木栏杆后,身披利甲的林少华缓缓拔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声。
耶鲁达知道只要自己请医救人,就绝对会引起新吉城守军的注意,只是耶鲁达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那个以中风为由请来的医生似乎极其熟练这种刀剑伤,烈酒清洗伤口,刀口过火消毒,剜去死肉,上药针线缝合再上药。毕竟这玄人州数千年前曾是人魔两族主战场,耶鲁达只当做是一个从前线退下来的一个军医,为了安全着想耶鲁达已经缓缓在那个为自己伙伴缝合伤口的医师身后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透着寒光的尖刀,没办法想要逃出去必须杀了这个医师,耶鲁达说过要带所有人一块回去,而医师势必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借着烛火的光芒艰难的缝合伤口的吕一趟,在耶鲁达拔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寒,吕一趟依旧没有任何举动,依旧仔细的帮着这位伤患缝合伤口,只要自己的针线没缝完,身后那个长相憨厚的汉子就绝对不会出手。
整个房间能诡异的可怕,医师治病救人,求医的汉子在背后拔刀,房间里站着的数人默不作声,沉默的可怕,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有针线穿过肌肤的摩擦声和那位伤者的细微的痛快喘息声。
终于在客店外三百甲士距离一百步的时候,吕一趟拿出剪刀紧贴着自己系结的地方将多余的线剪掉,与此同时耶鲁达的刀也已经逼近吕一趟的后颈,只要一下就能送这个进门一直一声不吭专心救人的医师离开。
吕一趟直起弯曲的身子,闭上眼微微仰头,重重喘了一口气:“现在逃还来得及,老头子我是老了,可短时间内你们杀不死我。”
耶鲁达愕然一惊,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那位缓缓转过身子,眼睛已经从浑浊的黑瞳,变成青色的竖瞳。
魔眼,青魔一族!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震惊可以形容的了,一个青魔族的医师在一座人族的城池里行医救人!?
在新吉城待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缓缓说道:“抱歉,我的命还没还清,命还不能还给你们。”
青色竖瞳再次化作了浑浊无神的人族眼睛。
一个为种族屠城掠地之勇者医治的军医,如今反过头来救人?
耶鲁达直接挥手一刀刺向吕一趟,原本瞄的是后颈,现在转过身子来了,耶鲁达就直刺眉心。
行伍出身,因伤退役,是耶鲁达一生的遗憾,哪怕最后稀松退场,对于军旅的那种崇拜之情依旧如熊熊烈火,在耶鲁达内心燃烧。
而这个医师无疑是背叛了耶鲁达的信仰,也是对整个魔族的背叛。
所以他不能活。
电光火石间吕一趟竟然先耶鲁达先动,在耶鲁达刺向自己眉心的那一刻死死钳住了耶鲁达的右手,刀尖距离自己的眉心只有短短的一寸而已。
这是先手的条件反射,没有天生只能通过后天持续不断的在生死之间的磨砺中得来。
其实在耶鲁达出手的那一瞬间,跟随耶鲁达赶赴新吉城却仅存的五名魔族人同时出手,除去耶鲁达的这把短刀其实还有五把架在吕一趟的肩膀上。
这个处处透着古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人说过他们奈何不了他,所以只是架在他脖子上并没有真的见血。
被死死钳制住的右手同时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感,耶鲁达只能用左手紧紧护着右臂以此来缓解一下那种挤压感,同时也不忘咬牙切齿的对着吕一趟吼道:“你背叛了魔族!”
声音之大,就连住在隔壁的眯眼浅睡休息的楚昕素被吓得一机灵,抬手擦擦嘴角的口水,呆呆的望着四周:“谁?谁背叛了魔族。”
一直观察这客店外还小心留意隔壁房间的褚师山河无奈的摇摇头,侧着身子,松开紧握的朱贺用右手虚拍两下,示意楚昕素继续睡觉。来了性子的楚昕素拿来听的进去褚师山河的话,抬头对着褚师山河嘿嘿一笑,就蹑手蹑脚的偷偷溜到房门口,弯着身子耳朵紧紧贴着门缝,凑热闹。
褚师山河一脸无奈,也是小心迈着步子走到楚昕素跟前,一把按在楚昕素的脖子,扯着楚昕素围着自己绕了半圈,给赶到桌子前,眼神示意继续睡觉。
楚昕素不敢做声,只能满脸谄媚的盯着褚师山河赔笑,左手捧着右手竖着一个一字放在下巴前不断颤着。
褚师山河无奈的摆摆示意楚昕素滚过来,楚昕素笑眯眯的回到了门口,褚师山河随手拿起座位上的坐垫,丢给小心翼翼凑热闹的楚昕素,楚昕素没想到褚师山河回来这招,一个接得匆忙,差点中心偏移撞在房门上。
褚师山河无奈的摇摇头,怎么碰上个这个笨蛋,同行也学着楚昕素一样将右手食指放在自己嘴巴前示意,楚昕素嘘声。
楚昕素得了便宜买乖,笑眯眯的点点头,同时也将坐垫放在了自己屁股底下。
褚师山河继续回到了窗台的位置,因为只要在那里才能透过那个虚掩的窗缝看到对面楼上的新吉城守将。
吕一趟抬手一挥,甩退了耶鲁达数步,在新吉城隐姓埋名整日笑眯眯不计较得失的老人,终于不在隐瞒实力,按着自己的双膝起身,怒视这耶鲁达:“你个小娃娃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稳住身形却架不住右臂手腕处酸痛的耶鲁达没有继续向前,不过还是拿着尖刀质问着吕一趟:“身外魔族医师,救助敌族者以通敌论处,依律当斩。”
被这狠狠一质问,吕一趟突然间便泄了气,沉默片刻后,才回答道:“我早就死了。”再次沉默片刻后,吕一趟提醒道:“林少华的军队已经临近,想要逃,眼下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想走我不拦着。”
耶鲁达沉默片刻后,最终下令:撤。
吕一趟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们,许诺道;“我答应你,赎完我的罪后,便至今于此,魔族的…土地……我…已经…不配…踏…足。”
声音的最后,竟然有些哽咽,颤抖。
耶鲁达没有回应,将那个负伤的兄弟绑在另外一个兄弟身后将他们送出房间后,耶鲁达打开窗户,跳上房顶,想要活着出去必须要有一个诱饵。
其实再某种程度上来说,耶鲁达与吕一趟都是一样。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吕一趟转过身子,看着那随风摆动的窗户,轻声道:“不知他人苦,莫要劝他善。”
剑指客店的林少华在耶鲁达跳上房顶的那一刻,终于下令;“杀!”
同时褚师山河也握紧了朱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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