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湾内,郑家舰队一方。
见到荷兰人的战船,突然一艘接一艘的起火燃烧,乃至猛烈殉爆。
正在密切关注战场形势的郑芝龙等人惊呆了。
“荷兰人的大船怎么烧起来了?”
“援军,是有援军来帮我们了!”
郑鸿逵激动的道,通过望远镜,他看到了荷兰人盖伦船后方的三个小点,为首的那艘,通体刷上了红漆(钢板防锈漆),没有桅杆存在,顶着根正在冒烟的烟囱,造型奇特,但体型比荷兰人的所有盖伦船都大!
“难道是西班牙人在帮我们?”
郑芝龙道,他是人际交往的高手,除荷兰人外,他跟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关系都非常不错,因为他受过天主教的洗礼,取了个西方名字叫尼古拉·一官,跟西班牙、葡萄牙人的贸易交往十分频繁,所以这些西方人都亲切的称他为一官,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看着这种关系的份上,具有击败荷兰人实力的西班牙人,派几艘大船来支援自己,这是可能性不高,但不代表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大哥、四哥,我看到他们船上的大旗了,上面有个硕大的‘许’字,这是许家庄派来的援兵!”
郑芝豹放下望远镜道。
“许家庄?”
郑芝龙十分吃惊,杀死自己二弟芝虎的许家庄,居然放下恩怨,火速过来支援郑家,而不是等郑家跟荷兰人拼个两败俱伤后,再跑来捡便宜,这实在叫他难以置信。
更让他震惊不已的是许家舰队的实力,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十八艘的荷兰人盖伦船,就有十二艘起火或殉爆,剩下几艘吓的魂飞魄散,掉头就跑,但看情况根本不可能逃脱得了许家战船的追击。
猛的郑芝龙又想起侄子郑彩经常吹嘘的许家庄两样东西:蒸汽船、开花炮。
难道郑彩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
“大哥,赢了,荷兰人被打败了,我们也全军出击,去痛打落水狗吧!”郑鸿逵提醒道。
“大哥别发呆了,赶紧升旗下令吧!”郑芝豹也催促道。
“是是,升旗令旗,给我痛歼荷夷!”
郑芝龙连忙道。
……
此刻。
荷兰舰队的旗舰密德堡号上。
火。
四面八方都是火。
还有被烈火烧的惨绝人寰、惊天动地的鬼叫。
以及扑通扑通的跳船之声。
站在甲板上,指挥官汉斯·普特曼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才片刻的功夫,形势就急转直下成了这个样子?
“上帝啊,这难道是你对我的惩罚么?”
“为什么要掐灭我的希望,夺走我的荣耀?”
“我对主足够虔诚,你却护佑着我的敌人,为他们降下烈火。”
看着在烈火中打滚的几名士兵,普特曼呢喃的道。
“master,这艘船要完了,我们跳船吧,然后投降郑家,郑一官不会伤害我们的性命。”熏得一脸乌黑的副官跑过来道。
普特曼对他摇了摇头,依然怔怔的看着前方。
副官无奈,只得纵身跳入海中。
轰轰!
最终火势不受控制的蔓延到下层甲板的弹药库中,旗舰密德堡号连同指挥官普特曼,都在爆炸中化为无数碎木与残块。
……
另一边。
操控火船原来目的是发动自杀式攻击的郑彩等人,现在不需要执行火攻任务了,改为抓捕俘虏。
“胆敢反抗者全部斩首!”
“放弃抵抗者把他们都捞上来,一个都不可杀害!”
“这些荷兰人俘虏也是可以换来赏银跟赎金的,不一定比人头赏赚的少。”
郑彩大声说着,将船桨递到一名在水中挣扎的荷兰水手面前,像钓龙虾般将其拉了上船,并不断的大声提醒,不要杀死落水者,尽量俘虏。
因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水手,是需要很长时间培养的,是任何海上势力都愿意招募接纳的,郑彩的手下现在只有十几个人,如果能抓几百个的荷夷,再想办法招揽他们为属下,那么他只要再得到一艘大船,就是大船的船长了。
若是不行,他也可以跟许家庄做个交易,把这些的荷夷水手,以高价卖给许家庄,两三百块银元一个,许家庄是绝对会要的,他很清楚许家庄非常缺乏专业的水手。
……
视角再回到许家庄支援舰队这边。
荷兰人的舰队,遭到灭顶之灾般的突然打击后,迅速被引燃了十二艘,剩下的六艘盖伦船,只能掉头就跑,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
但海上的风向是北风,这些盖伦船受到的侧向逆风,即便升起满帆,航速也只有8节左右。
耀武号等蒸汽大船,全力追击的情况下,能跑出二十多节的超高速度,很快追上了逃跑的盖伦船,轰轰轰,迫击炮不断发出攻击,只是高速情况下较为颠簸,迫击炮命中率明显降低,不得不降低射角,采取自由射击的方式,再不断的拉近距离,以提高命中率。
追击一阵过后。
剩下的六艘荷兰人的盖伦船,也都纷纷冒出浓烟,若不是船上的水手们拼命的打水救火,只怕也都陷入到大火之中,无法阻止火势蔓延,要想活命,只剩跳船这一个选择。
“投降,我们愿意投降!”
“别打了,别再打了。”
“你们的强大赢得了我们的敬意,我们愿意臣服!”
发现逃无可逃的六艘盖伦船,不得不打出白旗,释放出愿意投降、请求停火的旗语信息。
耀武号,船楼指挥室内。
“舰长,荷兰人投降了,是否接受他们的投降?”大副问左先富道。
“既然投降,为何不降下船帆,没有半点减速迹象?夷人狡诈,你让信旗兵发出旗语,命他们降下船帆,所有船员跳入海中,确属于真降后,再把他们打捞上来,如果他们不愿听从,我们会继续攻击到他们烧毁为止。”左先富道。
“是!”
显而易见,面对左先富提出的这些条件,六艘荷兰盖伦船中,有三艘毫不理会,依然埋头逃跑,但被耀武号、海运7号、海运8号追上攻击,很快燃起不可扑灭的大火。
最后残余的三艘盖伦船,不得不听话识时务的,降下船帆,船员们全部跳入海中,乖乖举手投降。
下午五点时分。
泉州湾外围海面战场,已基本打扫完毕,海战结果统计了出来——
荷兰舰队,十八艘盖伦船被烧毁十五艘,被俘三艘,水手阵亡溺亡超过700人,被俘1500余人。
郑家舰队,被风浪打翻火船数艘,损失水手数十人,抓获落水俘虏900多人。
许家庄支援舰队,无人员损失,抓获俘虏600余人,俘获盖伦船三艘。
这是一场对华夏人而言,可谓无比辉煌、必将载入史册的胜利!
西方海洋强国的舰队,在大明近海遭到全歼,大明这方力量损失轻微,忽略不计,取得一场完胜。
这无疑证明了,西方海上强国的舰队,可以在大明近海横行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新的属于华夏人的海权时代已经开启。
这其中有郑家舰队的功劳,但主要还是许家庄舰队的功劳。
不过今天对于郑氏集团而言。
能击败荷兰舰队固然值得高兴,值得欢天喜地连续庆祝三天。
但此刻,包括郑芝龙、郑鸿奎、郑芝豹等人在内的郑氏集团高层,他们更多的不是喜悦和高兴,而是恐惧和震惊。
因为许家庄的三艘蒸汽大船,在引水员的引领下,进入泉州港,缓缓停靠在了泉州码头上,近距离的停在郑芝龙等人的面前,让他们得以进行仔细的观察。
首先是大,船体十分庞大,比郑家舰队里块头最大的战船,都要大两倍以上。
荷兰人的盖伦船也无法与之比拟,除非是千吨级以上的巨型盖伦货船,才可能大致相当。
其次船型流畅美观,结构简洁、大气,宛如艺术品般的存在。
还有行驶平稳,速度极快,火力强大等等优点。
但最最让郑氏集团高层们好奇与关注的,主要是两个:蒸汽机和迫击炮。
“只要装上蒸汽机,如此巨大的战船,无需借助任何风帆,就可跑出比帆船快两三倍的速度,一旦被盯上,绝无逃脱之可能,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死!这片大海再大,也追的你没有容身之处。”
“迫击炮的威力不弱于重炮,但射程更远,射速更快,还能发射出开花弹、燃烧弹,从头顶上方落入船上,哪怕是命中一枚燃烧弹,若不及时处置,就是船毁人亡之结果,可谓一击必杀。”
“面对这样的蒸汽战船,我们在机动方面比不过,火力方面比不过,若想战而胜之,只能拉近距离,派出更多的火船,付出更惨重的损失,才可能击败一艘。”
郑鸿逵一脸灰败的道,说句心里话,荷兰人这个对手虽然强大,郑家依然有一定击败的可能,但许家庄舰队这条突然冒出的过江龙,郑家还是更难接受许家庄舰队的出现,哪怕这是刚刚帮助过他们的临时盟友。
“四少爷,你说错了,以耀武号的防御,派多少火船靠近攻击都是没用的,不信你过来摸摸耀武号的外壳。”
负责为这些郑家高层进行解说的林家全道,要纠正郑鸿逵的一个错误观念。
“不就一层刷了红漆的木头么,难道能防火不成?”
郑鸿逵走了过去,伸手在耀武号的船身表面敲了敲。
他表情霎时凝固。
不信邪的又敲了敲,铛铛的声音非常清脆,分明是一层刷了红漆的铁板!
“铁甲,许家庄居然给这艘船披了一层铁甲?”郑鸿逵瞪大虎目,颤声问道。
“没错,这是一艘铁甲舰,也是真正的军用战舰。”
林家全抬了抬下巴道:“旁边的海运7号、海运8号,不过是蒸汽货船而已,防御力较为薄弱,但就算作为战船使用,也是近乎无敌的存在,而这样的蒸汽货船,许家庄未来要造上千艘,专门军用的铁甲舰,至少要造百艘……”
“够了别再说了,容我缓一缓,容我喘一口气!”
郑鸿逵打断了他,这一刻他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或者捂住林家全的嘴巴,根本接受不了这些让他感到窒息的信息。
他失魂落魄、低着头像被抽去骨头般的,回到郑芝龙、郑芝豹等人的身旁,嘴里祥林嫂般的嘟囔:“完了,郑家完了……”
“四弟,你说什么胡话?”郑芝龙呵斥他道。
“四哥,你得失心疯了?”郑芝豹道。
其他郑家高层都纷纷指责郑鸿奎不会说话,今天还不容易获得一场大胜,他却说出这种晦气话。
“你们也去摸摸那艘船就知道了,只会比我更加不堪。”郑鸿逵摇着头,一脸沮丧的道。
“这船壳难不成有什么门道不成?”
郑芝龙不信邪的走过去,也伸手敲了敲、摸了摸,随即感到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
郑芝豹走过去摸了摸、碰了碰,胸口像遭到重锤攻击,呼吸不畅,嘴里也开始嘟囔:“亡矣,郑家亡矣!”
其他的郑家高层,表现果然更加不堪,有的疯疯癫癫哈哈大笑,有的当场跪地臣服,还有的口吐鲜血满脸绝望,更有想不开要拔出佩剑自杀的,上演一出十分奇怪的人生绝望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