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正月。
北方银装素裹,万里冰封,尽是荒凉苍茫。
京城的气温也降到最低点,每天都不知有多少缺薪少碳的贫困家庭与无家可归者冻死。
崇祯皇帝不得不从内帑中,拨出一些钱粮物资,进行赈济,但僧多粥少,聊胜于无,只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毕竟他采取行动了,虽然没救下多少人,至少比不闻不问强的多,这就是他跟昏君最大的区别。
一阵刺刺啦啦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吵的正批阅奏折的朱由检心烦意燥,想派出锦衣卫好好的查一查,到底是谁在制造噪音干扰他,即便不判个菜市口处斩,也至少要重打五十大板!
但朱由检还是克制住了暴躁冲动,未采取任何行动。
因为他知道这种奇怪声音是从什么东西里发出的——留声机。
一种专门用来放送唱片录音的机械装置,并具有给空唱片录入声音,以及把一张唱片上的录音,拷贝到另一张唱片上的功能,是许家庄最近推出的火爆整个上流阶层的最时尚产品。
只要有了一台留声机,不仅可以购买一些专业的音乐、戏曲和说书唱片放家里听一听,也能买一些空白唱片,把自己听到的一些唱得好的歌曲、戏曲等刻录下来,以后可反复多次的欣赏和收听。
总之玩法非常丰富,已经在大明上流阶层掀起一波风潮,谁家中要是有一台留声机,将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
而朱由检不仅了解的非常清楚,京城中市面上的留声机,至少一半出自皇家的皇店,3000银元/台的进货价,面向顾客至少要卖8000,利润比自行车还高。
另外黑胶唱片也是项能带来长久收益的生意,
短短的两三个月,就给朱由检的内帑,带来超过五十万银元的利润。
这让朱由检不得不感叹,不愧是最会做生意的许家庄,哪怕是在寒冬腊月人人猫冬的季节里,也能推出一些爆款产品,总能想办法赚走人们口袋里的钱。
正因为此,哪怕受到皇宫外留声机发出的噪音干扰,朱由检也不会采取惩罚或警告的措施,永远都在缺钱的他,不会破坏自己皇店的生意。
那崇祯到底在烦躁着什么,是什么在影响他的心情?
流寇。
还是流寇。
朝廷的战争动员早就持续几个月了,他从内帑中掏出的五百多万钱粮,户部掏的两百多万钱粮,加上从许家庄借的三百万银元,合计上千万的钱粮,这段时间已花出大半,对那些参与围剿流寇的各路朝廷大军,是难得大方了一次,只希望他们能回应朝廷的期待,拿出一些重大成果出来。
这好比有人下重注买了彩票,肯定是希望尽快看到好的结果,马上开出大奖,最少也要看到跟下注金额相称的回报。
可崇祯的打牌技术一直不怎么行。
手气还非常烂,输了一把又一把。
所以年轻的崇祯,不仅希望得到更多的钱粮,也极其渴望得到一样东西——胜利。
他非常需要一场重大的军事胜利,来证明大明还是有救的,证明他的努力是可以得到回报的,证明气数还在大明这边!
只是这个天气,并不是适合作战的天气,他再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催促逼战。
年轻人躁切的缺点,他真的已经克服很多了。
他也坚信,这上千万的钱粮砸下去,定能看到一些期待的结果,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无能为力。
“陛下,太行山大捷,太行山大捷啊!”
太监王承恩急匆匆步入东暖阁,一脸激动的道:“杨、王、邓三位总兵率领的朝廷大军,急行军千余里,由井陉入太行山,直捣流寇老巢,数日内歼灭流寇五十余万,后与大名府来的天雄军合兵,将残余流寇堵在太行山内,最后在凤凰山找到流寇踪迹,一战而下,三十六营流寇全军覆没矣!”
“陛下,胜了,我朝廷大军胜了!流寇紫金梁王自用、左金王、老回回等贼首被俘,正在押往京城途中,或凌迟或斩首,皆在陛下您圣口独断之下!陛下,肆虐中原之地的流寇,造此重创之后,就算还有少数残余,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赖陛下洪福,开年就传来如此喜讯,岂不预示着大明时来运转,中兴就在眼前了!”
王承恩跪伏在他,满眼热泪的祝贺道。
“胜了,真的胜了?”
朱由检呆了呆,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歼灭流寇五十多万,连紫金梁等贼首都被擒,这可能么?这是真的么?
王承恩赶紧把总兵杨御蕃写的奏捷书递上,而那位负责传递军情的自前线归来的兵士,也被王承恩喊了进来,让他当面汇报太行山大捷的具体情况。
确认过程用了一个多时辰。
崇祯让人拿来一张地图,对着地图,连续问了数十个的问题,有些地方是反复询问和确认,如歼敌人数方面,五十多万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存在杀良冒功等现象?
那名兵士则对答如流,回答了所有问题,都能给出合理解释。
“陛下,大捷,太行山大捷啊!”
这时,兵部尚书张凤翼等官员入了宫,也通过兵部的渠道,得知了太行山大捷的军情,进一步证实了这场大胜的真实性。
张凤翼激动的道:“流寇遭前所未有之重创,三十六营贼首,有三十营或擒或杀,唯高迎祥、罗汝才等少数贼首突围,部众损失殆尽,难以成势,待开春后继续加大围剿力度,画影图形,重金缉拿残余贼首,免除山、陕、豫之地三年税赋,陛下,自此之后,流寇定会根除,再无法成患矣!”
“好!好!好!”
年轻皇帝朱由检连连叫好,搓着手兴奋的满面红光,胜利,这次朝廷大军是真的胜利了,杨、王、邓三位总兵没有让他失望,卢象升的天雄军也没有让他失望,在较短的时间里,就给他带来了一场畅快淋漓的胜利!
赏。
这几位功臣,一定要重重的奖赏!
还有第一个送来喜讯的大伴王承恩要赏。
那位在前线浴血厮杀,又送来报捷军情的兵士也要赏。
还有证实大捷为真的兵部官员们,也都要好好赏赐一番。
乃至就是在东暖阁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侍卫等,也都跟着沾了光,没人赏赐银元五十。
“谢陛下!”
“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众人纷纷下拜谢恩,人人欢呼雀跃。
接下来,仍处于兴奋和狂喜状态中的崇祯,手里的御笔一扔,奏折之类的不批了,立刻给自己放了个假,特么的,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处理奏折啊,他得马上庆祝起来,要尽情的嗨起来,要把太行山大捷的好消息,告诉皇宫里的每一个人!
……
此刻。
坤宁宫内,却处于火药味很浓的紧张氛围中。
因为皇帝平时最宠爱的田贵妃,在某件原则性的事情上,跟后宫之主周皇后争吵了起来。
“姐姐,我用自己的体己钱,在皇店买一台留声机,给自己听一听怎么了?三千银元批发价买不了,我出八千银元总行了吧?宫中其他姐妹喜欢打马吊玩牌,我跟她们玩不到一块,就想用留声机听听戏曲不行么?”田贵妃道。
“妹妹,如今国事艰难,怎可奢侈消费,带动宫中享乐风气?陛下夙兴夜寐处理天下棘手之事,白发都生出许多,你却执意买留声机只顾个人享乐,这如何能行?不如把钱交给陛下,待天下太平,迎来盛世之治,想买什么都可。”
周皇后苦口婆心劝道。
“我一介女子,哪里影响得了天下大事?姐姐,你就说准不准我买留声机,若不准,我让人去别的店买。”田贵妃坚定道,留声机刚问世,便引起她的注意,而冬日漫长,无以为乐,留声机是最好的消遣之物,而她父亲是扬州富商,从不缺钱,她能忍到现在才买很不错了。
“你——”
周皇后胸口剧烈起伏,神色严厉的道:“来人,给本宫拿根鞭子来!我乃后宫之主,不信治不了你这不晓事的贵妃。”
“你打!你打死我好了,反正留声机我一定要买!”田贵妃却梗着脖子,毫不妥协退让。
坤宁宫内气氛压抑到极致,太监宫女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也没人跑去拿鞭子,因为这两个对皇帝最重要的女人,吵架不论谁输谁赢,处境最危险的都是他们这些蝼蚁。
“梓童,爱妃,你们在做什么?”好在这时朱由检走了进来,一脸奇怪的问。
“陛下,臣妾不过是想用自己的体己钱,买台留声机而已,姐姐却要对我行后宫之法……”田贵妃一把扑入崇祯怀中,梨花带雨的哭诉起来。
“不过一台留声机而已,买!朕出钱给你买,马上就派人去买。”
朱由检安抚着怀中的女人道。
“陛下!”
周皇后跺了跺脚,不满道:“田秀英如此胡闹,你怎能放任纵容?”
“无妨,区区一留声机耳,能坏什么国家大事?梓潼,你有什么想要的也告诉朕,朕让人一并买来!朝廷大军取得太行山大捷,歼灭流寇五十余万!此等喜事,当好好庆贺一番,不必再像往日那般抠抠索索。”朱由检大手一挥的道。
“恭喜陛下!天佑煌明!”
周皇后不由露出喜色,连忙捡衽一福,众人也纷纷道贺起来。
随即整个皇宫都处于欢呼喜悦的氛围中。
朱由检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大方,在后宫中,不管是谁提的要求,他都爽快答应,如田贵妃的留声机,周皇后看中的一件狐裘,袁妃的女式机械手表,太子朱慈烺想要的望远镜等,全部得到满足,加上给太监宫女侍卫们的加恩赏赐等,短时间就花出去二三十万两,但他高兴,他乐意,如此大胜,必须通过撒钱的方式好好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