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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步成诗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首诗,为盛唐名家高适所作,正扣住了离别的主题,而且前四句寓意甚好。

    陆汉卿读了一辈子书,也教了一辈子书,一下子就品鉴出了诗中的真意,激动之下不由得翻解起来。

    “黄昏的落日,使千里浮云变得暗黄。”

    “北风劲吹,大雪纷纷,雁儿南飞。”

    “不要担心前方的路上没有知己,普天之下还有谁不知道您呢?”

    这不仅是在表达离别,还在倾诉着送别之人的嘱咐跟期望。

    就拿这些学子们来说,寄愿他们将来都能在功名路上走的更远,成为闻达于世的人杰。

    好!

    随着陆汉卿的话落下,王安石率先说了声好。

    卢远跟章雄对视一眼,也纷纷点了点头。

    照实而言,之前王安石力荐陈墨为教谕的时候,两人心里都是不赞成的。

    一来,没有这个先例。

    二来,他们根本就没见过陈墨,更别说有所认知了。

    但碍于王安石的知县身份,两人最终还是同意了,并粗略的做了些了解,之后就全都对陈墨有了好奇。

    先不说品性如何,倒是真有几分文采。

    “四位如果喜欢,陈墨就把这首诗作为礼物送给大家了。”陈墨笑着看向几位学子,唯独忽略了王俊。

    “多谢教谕赠诗。”

    钱氏兄弟受宠若惊,庆幸刚刚及时向陈墨道了歉。

    否则的话,也只有被冷落的份儿。

    而王俊,则是面色铁青,他看的出来,陈墨这是在孤立他、羞辱他。

    “陈教谕,在座的学子有五人,你却赠诗给四位,这就是您的为师之道吗?”

    “你急什么?”陈墨笑道,“刚刚只是前半部分,还有后半部分呢,而且……我只送给你一个人。”

    “学生,洗耳恭听。”

    王俊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了。

    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馀年。

    丈夫贫践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

    陈墨说完诗的后半部分,直接坐了回去。

    下手处的沈涛,瞅准时机起身说道。

    “王兄,陈教谕的意思是,就算将来前路坎坷,你也不要像鸟儿那样飘摇自伤,更不要躲在外面多年不回家,男儿深陷贫贱没什么,再次相逢的时候,千万不要因为拿不出一顿酒钱而惭愧自责。”

    “沈涛,你……”

    王俊气的肿脸发青,却又发作不得。

    其他人,则都纷纷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诗本身如何,无需再品论,只说陈墨与王俊之间的关系,怎么看都有几分水火之势。

    而且后者的脸,分明是被人打成那样的。

    该不会是陈墨吧?

    窃窃私语间,还真就问出了事情的始末。

    只是可惜,错过了那么精彩的一出戏。

    王安石毕竟是知县,虽然也觉得陈墨干的漂亮,但还是开口弹压了两句。

    “陈教谕,此诗前半部分甚好,也扣住了卢县丞所说的主题,只是这后半部分,就显得有些不妥了。”

    “陈墨知错,请大人责罚。”陈墨不得不站起身来。

    “罚肯定是要罚的,就是怎么罚合适呢?”在这种场合下,王安石必须把一碗水端平。

    “爹爹,女儿倒是有个想法。”王檀儿笑道。

    “说说看。”

    “陈教谕能作诗,自然也能写词,不如就让他再来首词,以弥补刚才那首诗的不足吧?”王檀儿提议。

    “诸位觉得呢?”王安石看向众人。

    “提议甚好。”众人纷纷点头。

    “陈墨你都听到了吧,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够不够?”王安石问道。

    “不用,一杯酒足以。”

    陈墨端起一杯酒,直接走到了场中。

    喝过了自己酿的酒以后,杯中酒不仅有些寡淡,还有些上头。

    被这股劲儿催着,陈墨学起了曹植。

    不同的是,曹植七步成诗,而陈墨只用了四步。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杖剑对尊酒,耻为游子颜。

    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

    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

    一首诗作完,陈墨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此人,确实有才啊。”

    看着有些踉跄的陈墨,卢远呢喃一声,对诗中真意做了拆解。

    大丈夫何尝没有滔滔眼泪,只是不愿在离别时涕泗横流。

    面对离酒当高歌挥舞长剑,耻如一般游子模样满脸离愁。

    一旦被蝮蛇咬伤手腕之后,当断手臂就断壮士决不踌躇。

    既然决心闯天下建功立业,离别家常便饭何须叹息怨尤。

    短短一首诗,写尽了男儿应有的豪情与洒脱。

    卢远心生感慨,其他人又何尝不是?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都被陈墨的文采折服了。

    就拿沈涛而言,他到现在半首都没想出来,陈墨随口就是两首。

    这差距,已经快堪比天地了。

    “只可惜,又是一首诗。”王檀儿略有失望,“本想看看,以离别为题,陈墨能写出何种词作的。”

    王安石听到女儿的呢喃,抬手便指向了陈墨。

    “让你作词,谁让你作诗的?”

    “好,那就再作一首词。”

    陈墨应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又是四步过后,一首词已经回荡在了众人耳边。

    只是这次,再也没人叫好。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词作的意境当中,久久无法回神。

    就连王俊,也呆愣当场,仿佛木鸡。

    终于听到了陈墨的词作,王檀儿心潮起伏难平。

    她怎么都想象不出来,陈墨到底经历过什么,写出的东西会如此触人灵魂。

    这首词,表面上是在送别朋友。

    实际上,是在送别人生。

    了断尘缘!

    长亭、古道、芳草、晚风、拂柳、笛声,这些常见的景致之物,在一轮夕阳的映照下,竟然组成了人生的别曲。

    “可惜没有乐器,否则陈墨定要献丑,将此《送别》谱写成歌,让诸位一饱耳福。”

    许是酒喝多了,许是又想起了往事,陈墨举杯高呼。

    “公子,可是要乐器?”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黄莺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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