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爷爷也是同样看法。”
吕梁的回答,彻底浇灭了吕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你们就不担心这样会引起民愤?”
他说。
吕梁这回却是振振有词,“我知道,我们此刻进攻京都的确是有趁火打劫之嫌,但是……”
他痛心疾首看着吕方,“小方!你可想过,难道当年梁翰民他夺父皇的江山,是顺应天命吗?”
“他才是真正的逆贼!他得位不正!”
“可他这些年却始终稳稳坐在那个位置上!”
“民心!民心是什么?”
“对!你说的对!万民所向便是民心!可是,民心没办法帮我杀到京都去!没办法帮我杀掉梁翰民!”
“而这个机会,却让我有杀到京都的可能。最多,待我成为皇帝,我再好好休养生息,补偿百姓便是。”
一时间,吕梁竟是有些疯狂的味道。
这样的他,突然让吕方感觉到有点陌生。
也不知,吕梁到底是被人灌了迷魂汤,还是这些在成都郡作主的时日,就让他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吕梁才好。
甚至连他的内心都有些迷茫起来。
是啊。
民心有时候是健忘的。
当初庆余帝虽然劳民伤财,但也不算丢了全部民心。梁翰民抢了皇位,是篡位。
可这些年,不也就只有那些义军还在为庆余帝鸣不平么?
大多数百姓都还是只顾过着自己的生活。
若是吕梁趁着这个机会杀去京都,夺回皇位。很可能短时间内会被世人咒骂成国贼,在有外敌进犯时还只顾着内讧。
但要是等吕梁登基,却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呢?
有自己在,吕梁要做到这点并不难。
到时候,民心会不会又开始倒向他?
吕方的脑袋里陡然冒出个名字来,李世民。
贞观之治。
这位爷可同样是得位不正,可在历史上,还不是连排得上号的明君?
“我们已经商议过了,待新作物有了第一拨收成,我们便发兵前往京都。”
吕梁见吕方不说话,又说道。
吕方回过神来,道:“那你匆匆来见我,是给我传达这个最终决定的?”
“算是吧。”
吕梁也没有扭捏,拍了拍吕方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会有些不高兴,但我们会想办法保护禹师的性命。”
吕方挑了挑眉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实话,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脑子里并不平静。
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突然变卦,他不知道这到底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梁翰民不可能对义军没有防备的。
到时候,会是义军被朝廷的军队挡住,甚至是覆灭?
还是义军真正侥幸杀到京都,吕梁取代梁翰民?
亦或是……
大辽、金奉还有铁蒙三国真正叩开大渝的大门,然后趁着大渝内乱,在大渝境内肆虐,甚至,他们成为最后的赢家。
他不是神,他推断不出结果。
他只是最不想事情发展成最后这个结果。
中原之地,肥沃之地,若是受那样的屠戮,真有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那天,那对于这个民族来说,都是天大的灾难。
“梁翰民会对咱们没有后手么?”
过了半晌,吕方只问道。
他端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咕噜咕噜接连灌了几口水,却仍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只恍若有股闷气挤压在心里,不吐不快,异常烦闷。
吕梁看着吕方灌水,看出来吕方的烦躁,轻轻叹息了声,“肯定有,但咱们,现在也不是任他拿捏了不是?”
他显然想到些什么,嘴角又扯起微笑来,“如今咱们坐拥成都、潼川两郡,大军过十万,另外还有剑王爷、吴泾川等诸多蜀中绝世强者支持,只待你将义军全部锤炼成精锐,梁翰民休想轻易拦得住我们!”
“西北、北方的禁军都抽调不出来,京都周围守卫大营的三十万禁军,也被他调出去二十万,他还能有什么必胜后手?”
“就那些各城的守军,还是绿林营?”
“到时候咱们想办法,要收拾他们应该还是不难的。”
吕梁语速极快,说得头头是道。
显然,这些话都是别人给他分析过的,而且不仅仅只是一次。
吕方皱眉,“那南方禁军呢?”
“南方禁军素来远不如北方。”
吕梁道:“而且……当年父皇对南方可算不错,我就不信,南方的勋贵会非要帮着梁翰民不可。”
他和吕方都是在潭州境内长大的,潭州便是实实在在的南方地界。吕梁自认为,自己对南方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
那里有许多世族对梁翰民未必那么看得上眼。
而且,从南方抽调禁军北上支援,这可事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的事情。
大军浩浩荡荡,每走一步都得要实打实的花销。
梁翰民因边疆战事,已经不得不将数十万将士压上战场,到时候,户部还能拿得出调动南方禁军的粮草、军饷么?
吕方彻底没有话说了。
吕梁分析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对了!
是他!
突然间,有个名字自吕方的脑海中划过,让他想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于哪里。
他猛地靠近吕梁许多,道:“我也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但是哥……你有没有想过梁释?”
话说到末尾,已经带着浓浓的凝重。
吕梁呼吸一滞。
早年,梁释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就是如雷贯耳。甚至,他有段时间将梁释视为洪水猛兽。
因为他从徐景年那里听到,当年皇宫之变,杀人最多的就是这个梁释。
而到现在,他已见过梁释,也亲眼看过梁释的风姿。
哪怕梁释曾被吕方击退,甚至不止一次,但那伟岸、无敌的身影,仍然深深刻在吕梁的脑子里。
那的确是个很难让人不生出惧怕之意的男人。
而徐景年曾说过,梁释只怕也有异心。
如今,大渝局势这么乱,义军的机会来了,他……又会静观其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