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也有人,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
他们发自内心愿意相信吕方的话。
哪怕,吕方说的是假的。他们也甘愿认为那是真的。
因为这些年,他们已经不知道曾多少次出现过这样的念头,若是,先帝还能有子嗣留在人间就好了。
那样,他们的坚持才真正有意义。
他们始终维护着成都郡这片地方的“骨气”,才有意义。
“有什么不可能!”
这个时候,罗松唐自吕方的身边站出了身来。
他眼神同样扫过众人,脸色严肃道:“老太师亲口向我说过此事!当年梁翰民率军杀入皇宫,先帝和诸位皇子、公主确是喋血皇宫不假,但九皇子并没有。”
“罗松唐!你放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中的隗皓弼已是满脸怒容,“你竟敢直呼皇上名讳!你该当何罪!”
“罪?”
罗松唐冷冷看向他,“若我此般是罪,那梁翰民、梁释起兵造反,假借清君侧名义篡国,又该算什么?”
“你!”
隗皓弼面红耳赤。
但无话可说。
不管这些年如何抹黑庆余帝,当年那件事,还是让人诟病。梁翰民登基方式,终归还没能得到全天下认可。
罗松唐也不再理他,又对众人道:“是老太师和宫中几位前辈高手用李代桃僵之计,以殿前司侍卫吕复之子,代替了九皇子殿下!”
他渐渐露出痛心疾首之色。
同时,还有熊熊的怒火。
不仅仅只有吕复的儿子,当年那场浩劫,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即便是到现在,也仍然有人在为那场浩劫流血流泪。
人群,忽然间安静下来。
不管是站在朝廷那边的,还是始终对前朝心心念念的。
吕方,他们没见过。吕方的话,他们也可以保持怀疑态度。
但是罗松唐,是和他们打过多年交道的人了。他们不觉得,罗松唐有说这个谎的必要。
而且即便是说谎,也足够表明罗松唐的态度。
他是要跟着徐老太师,不,跟着九皇子,起事了。
当年,荣王梁释率甲二十万,兵压成都郡。时任成都郡节度使的罗松唐的父亲罗耿,在皇族已被屠戮,庆余帝一脉后继无人的情况下,为成都郡百姓计,不得不俯首称臣。没两年,便因怒火、积郁攻心而崩逝。
如今,罗松唐显然是要继承他父亲遗志。
而他们这些人当中,又何尝不是有许多人的父辈,就如同罗耿那样?
那一辈人,如果不是不想成都郡血流成河,谁不敢提着刀上去和号称沙场无敌的梁释斗个你死我活?
有人惊惧。
有人狂喜。
总之在这刻,个个心神失守了。
“哼!”
直到隗皓弼的冷哼声突然响起。
他冷笑道:“既然你说梁衽还在,那今日,怎不见他?莫非前朝的九皇子,就是这般鼠辈?”
罗松唐冷眼瞥向他,“九皇子殿下和老太师都不擅武力,自是居后运筹帷幄。”
紧接着看向吕方,又露出几分骄傲之色,“而且,今日有十七皇子在此主持大局,拿下你等助纣为虐的逆贼,岂不是如探囊取物!”
十七皇子!
皇子这两个字,又让得在场不少人的眉头猛然凝了起来。
心神俱震。
只紧接着,便纷纷都露出疑惑之色来。
屈元正抢在隗皓弼面前冷笑说道:“罗松唐,你怕是失心疯了吧。十七皇子?哪朝的十七皇子?”
他和隗皓弼一样,是早就旗帜鲜明的新皇派。如今罗松唐已然表明自己态度,等于撕破脸皮,他自然直呼名字了。
如果不是这会儿被山寨高手们围着,甚至可能已经上前要和罗松唐拼命都说不定。
“当然是先帝的十七皇子。”
罗松唐道。
再度放出重磅炸弹。
“十七皇子乃是当年先帝临幸宫女所生,宫变时,尚值怀胎数月,是以侥幸免难,和九皇子殿下一起到了潭州。”
“臣,罗松唐!叩见十七殿下!”
说着,罗松唐忽然很是郑重地跪在了吕方的面前。
他这是造势。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
但在这种氛围之下,仍是让得不少人瞬间眼眶通红。
“叩见十七殿下!”
高顺、老何、王守幸等人都跪倒了。
“叩见十七殿下!”
山寨近两百号高手也都跟着跪倒。
“叩见十七殿下!”
“叩见……”
接连有呼声起,隐隐夹杂哭声。
在那两百余被围着的成都郡官吏和他们的家眷中,一时间,也有不少人跪倒。
继而,跪倒的人越来越多。
从十数人变成数十人,再变成上百人。
到最后,两百余人中,竟是得有大半部分都跪倒在了地上。
其中不乏这成都郡的实权大员。
他们,都是心念的前朝的人。
也是他们,这些年来始终和罗松唐在坚持抵抗,京都那边派来的人对成都郡的“侵蚀”。
隗皓弼、屈元正等数十人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知道自己这些人在成都郡始终没占上风,但此时看到这幕,纵然再有胸襟,也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你!”
而当汪合松也突然跪下的时候,隗皓弼更是差点吐血。
他怎么着也没有想到,自己到成都府后引以为最大助力的汪合松,竟然也会是罗松唐他们这边的人。
他当年可是皇上亲自委派下来的啊!
在汪合松旁边,还有其余不少注意到他下跪的人,也都是露出意外之色来。
唯有罗松唐等寥寥数人,微笑以对。
如转运使这般重要的职位,若非是他们的人,他们又怎么可能让汪合松在这个位置上待这么长的时间。
“乱臣贼子!”
“尔等都是乱臣贼子!”
隗皓弼到底还是出离了愤怒,“庆余帝昏聩不堪,以致大渝民情困苦!当今圣上雄才大略,甘愿背负逆贼之名,实是为大渝百姓、大渝江山之千古而考虑,难道这些你们都看不明白吗?这些年来,大渝日渐繁荣,百姓得以安稳度日,难道你们都看不到吗?”
他并非是强辩。
他的眼神,告诉了在场所有人,他的内心就是这般想的。
“昏聩不堪?雄才大略?”
这个时候,吕方冷笑着走到了隗皓弼的面前,“本想你也算个读书人,没想到,竟然能愚蠢至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