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的清晨。
吕方起了个大早,难得的离开后院,去了节度使府衙的大门口。
因为今天就是张贴解试大榜的日子。
距离会试仅仅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吕方到门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满是黑压压的脑袋。也就是他,住在节度使府衙内不急不躁。
其余那些学子,尤其是不在潭洲城内的,有很多连年都没有在家里过,就匆匆赶到潭洲城来等着看大榜。
甚至有些对自己有信心的,连进京的盘缠都带在了身上。打算看过大榜,拿得官方印证之后就直接赶路去京都。
这年头,要从荆南郡赶到京都,可不容易。稍微出点什么事故,都可能错过会试。
而会试可不等人,从来没有因为哪个学子没有赶到而将时间延后的。
不过吕方倒是没有看到盍去病那些人。
以他们的身份,这种事情怕是都是打发家丁来看。
“吕公子!”
只人群里,也有几个人给他打招呼。
是赵修筠那帮人。
这会儿大榜还没有公布出来,正如会试刚刚开始时的那样,各县的学子都是扎堆。
吕方冲着赵修筠等人摇摇手,向他们走去。
钻进人群里,到赵修筠面前,吕方问道:“赵兄这么早便过来了?”
赵修筠显然满心紧张,扯出来个有些难看的笑脸,道:“这对于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不怕吕公子笑话,我这都两宿没睡个安稳觉了。”
他旁边李昭年等人不自觉地点头。
谁都不是呢?
看着此时意气风发的吕方,他们就别提有多羡慕了。
如今谁都知道吕梁已经是潼川郡的副节度使,有他在,就算吕方这回解试不中,也无伤大雅。
不像是他们,若是不中,便等于白白蹉跎三年时光。
人这辈子,大好年华不过那中间的三十年而已。又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蹉跎。
而唯有中举,他们才能改变出身,才能光宗耀祖。
特别是那些本就家境贫寒的学子,对他们来说更是如此。
“以赵兄的才华,定能高中的。”
吕方只客套地安慰了句。
和赵修筠这些人他只是点头之交,大概,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赵修筠点点头,不自觉地搓起双手。
人群中,无数学子就像是伸长了脖子的鹅群,踮着脚看着节度使府衙里面。翘首以盼着张贴大榜的吏员出来。
“来了!”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声。
自节度使府衙内,有个穿绿袍的官员带着几个穿着深绿色吏袍的小吏行将出来。
人群蜂拥。
先是惊呼四起,然后便齐刷刷往前面涌去。
吕方都被往前面推了几米。
继而,人群又猛地定住,也安静下来。个个都直勾勾盯着最前面那教育署的官员,手中的大榜。
连吕方的眼神都不自觉落在这卷起的大榜上。
而这时,那官员好似对他笑了笑。
“肃静。”
继而道:“本官这便为诸位张贴大榜,中者,本官贺喜。不中者,当继续勤勉苦读。”
这个教育署的官员显然心知这些学子的心情有多么焦急,是以也没有卖什么关子。说罢,便直接让人将大榜贴到墙上。
人群的眼神随着红色的大榜刷刷而动。
那接过大榜的吏员还没有将大榜贴到墙上,其实人群就已经将上面的名字看得差不多了。
“恭喜吕公子了!”
“吕公子大才啊!”
饶是赵修筠等人都是焦急地想要寻找自己的名字,可当看到排列在最上首的那个名字时,仍然是忍不住先给吕方道喜。
毕竟,吕方此时就在他们的眼前。
而且吕方中的还是解元。
解试榜首。
比他哥哥吕梁当年的名次还要更为惊人。
解元啊!
荆南郡三年才能出一个。
而且这样的人,往往都是能够高中进士的。
他们这些出自宁远县的人,全都知道吕方的过去。后来也知道吕方诗才无双,但谁也不曾想,吕方竟然能高中解元。
不过,这会儿赵修筠、李昭年等人也只是匆匆恭贺,然后就又向着大榜上看去。
有人欢喜有人忧。
继而,便有人开始大笑,有人开始嚎啕大哭。
甚至有年迈落选者,因为接受不了这种刺激,而当场晕厥了过去。
此届荆南郡解试,会考者多达两千余人。而中选者,却仅仅不过一百三十一人而已。
吕方也露出些微喜色。
中举,可以说是他意料当中的。而中解元,他之前并没有抱太多的想法。
毕竟这个世上有着无数寒窗苦读的学子,他们对大渝的了解,比自己更深。知识的积累,也比自己更多。
紧接着,他就看到排在他下面的那个名字。
薛良策。
这个被麓山学院院长宫阳长点评有解元之资的老朋友,屈居第二。
也不知道,薛良策知道这个名次后,心里会不会憋屈。
想到宫阳长,吕方倒是忽地想起那时候自己参加潭州乡试时,宫阳长还邀请自己去麓山学院做客来着。
不过他是不打算去了。
以自己的身份,若是去麓山学院做客,以后事发,宫阳长那帮大儒非得在背后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那不是给麓山学院找麻烦么。
接下来,还有第三到第五名,都是经元。
吕方竟然在其中又看到个熟悉的名字。
李莫山。
这个同样出自麓山学院,且家世不菲的家伙,位列第五。
看似公平的科举,其实也不那么公平。
如薛良策、李莫山他们这些人,从小就有名师教导,其实在起跑线上就赢过那些贫寒学子太多太多了。
一路往下扫。
直到最末尾,吕方转身对着赵修筠拱拱手,“也恭喜赵兄了。”
赵修筠上回解试落榜,这回,总算是调了个车尾。以解试倒数第八名的成绩中选。
赵修筠脸色涨红,这时候整个人都兴奋得在轻轻发抖。
听到吕方的话,才猛地回过神来,却又觉得像是被浇了盆凉水,苦笑道:“侥幸而已。”
做为宁远县的考生,他能够高中,那绝对是光鲜的事情。只和吕方高中解元比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成绩寒碜。
不过,他这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此时此刻,在他们旁边的那些个宁远考生,包括李昭年在内,个个都是脸色灰白。
仅有个大概得有四十往上的考生,脸上如赵修筠这样,满是激动之色。
整个宁远县,若是不算吕方在内,就两个考生在解试中得中。
其余人,全部都被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