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吕梁便带着吕方、老萧、余备等人,还有茶陵军一千轻重铁骑率先往汝城县赶去。
其中重骑不过两百,连战马都是甲胄护体。
这对于战马的品质有极高要求,同时也需要耗费极多的铁料。
大渝本就缺少品种良好的马匹,尤其是南方,在这片烟雨之地,重骑兵绝对是稀罕兵种了。
若非如此,独占中原肥沃之地,不管是人数还是经济实力都大大超过大辽、金奉等国的大渝,又岂会将那些蛮子放在眼中?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丝丝细雨。
烟雨朦胧。
铁蹄溅起泥泞。
近夜时分,这股如黑色洪流般的铁骑终是赶到汝城县外。
而此时,汝城县城门早已关闭。城门楼上起灯火,火光照耀中有穿着各式的山匪林立。
号角声起。
越来越多的山匪在城垛中冒出头来。
有人拉弓搭箭,如临大敌。
“吁!”
吕梁于距离城外两百米左右勒住马匹。
身后洪流跟着止步。
吕梁看向余备。
余备会意,扯开嗓门冲着城门楼上大喝,“荆南郡招讨使吕大人到!尔等逆贼,还不速速打开城门乞降?”
“负隅顽抗者,破城之时,可是杀无赦!”
“哈哈!”
城门楼上有朗笑声起。
单腿的许临之出现在城门楼灯火下,冲着城下道:“区区无名小辈,也敢大放厥词!老夫乃是宁远军都指挥使许临之,当年老子带着麾下将士远征耶罗时,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少他娘的唬人,有种便来攻城便是!老子先斩了你祭旗,然后再杀去那辰州城!”
“放肆!”
余备喝道:“苟延残喘的前朝余孽!当真不知死活!”
却也知道,就凭他们这些人想要功破汝城县实在没多少可能。
轻重铁骑本就不擅长攻城。
再就是城墙上的山匪数量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数百号人估计是有的。
没有个数倍的兵力,怎可能轻易杀得进去?
除非……
他看向老萧。
若是这位宗师老前辈出手率先杀上城头,兴许有可能破城。
“哈哈!”
许临之再度大笑,“前朝余孽?”
“我朝先帝贤明仁德,梁翰民不过区区篡位贼子,何以堪当正统?”
“尔等都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小人而已!无忠骨、无孝义!也好意思厚颜叫阵?”
余备头皮有些发麻了。
论阵前叫骂,他感觉自己不是许临之的对手啊!
本来就气势弱了几分,这会儿,更是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感觉。
再说下去,军心该受影响的就是自己这边了吧?
“招讨使。”
他偏头低声冲吕梁道:“这贼人难缠,咱们人疲马乏,不如先寻个地方休整下来,待总都统制率大军赶到,再做打算?”
吕梁皱眉想了想,点头,“也好。”
余备当即回头冲着铁骑道:“撤退!”
刚到汝城县城门外的钢铁洪流便很快又向着北面撤去,距离城头越来越远。
城头响起大笑声。
那些跟着许临之造反,本心里还有些忐忑的山匪,这会儿也是大为放松下来。
原来朝廷所谓的绿林营也就这个鸟样。
竟然连攻城的底气都没有。
他们不禁开始向往许临之所说的攻占辰州以后的日子。
眼下在大渝境内,还是有不少义军的。若是攻占辰州,打响旗号,谁说就没有推翻那本就是篡位的皇帝的可能?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岂不都是复国功臣?
却没有想,由许临之去复国,名不正言不顺。
他们的眼界到底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
吕梁率军到汝城县东面不过二十余里处的益将镇驻扎。
临时征用益将镇许多民房。
是夜。
吕梁到老萧的房间里。
老萧对此并未露出疑惑之色,直接对吕梁道:“少爷是想让我去那汝城县走上一遭?”
吕梁点点头,“许总指挥使理应是跟着张节度使的,不该不知道徐爷爷的底细。对我的身份,也应该有些推断才是。他仍然这般举兵造反,或许其中另有什么隐情。”
“唉……”
老萧轻轻叹息了声,“可若他真是不知道咱们的底细,我们又当如何?难道冒着凶险放他们条生路?”
“我也不知道。”
吕梁微微闭上眼睛,“若放他们走,怕是会引起梁翰民起疑。但我这双手上,怎能沾上许临之他们这些忠义之臣的鲜血?”
又说:“或许真的只能如徐爷爷所说那样,用偷梁换柱的法子了。找人代替他们死。”
“这样能瞒过打更人内那些犬牙的可能性也不高。”
老萧道。
只还是站起身,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先去县衙和许临之碰个面吧!”
“若咱们也干脆就此兴起起义大旗……”
吕梁又说。
“不可!”
老萧直接打断他的话,“非有万全把握,切不可如此冒险!以现在各地义军的力量,想要推翻梁翰民,几无可能。”
他深深看着吕梁。
吕梁苦笑,“我也知道不可能。”
老萧点点头,出了门去。
天上仍然在下着毛毛细雨。
老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色的雨幕中。
……
汝城县县衙。
后院。
仅仅有一个房间里面亮着昏暗的灯。
屋外,并无士卒看守。
有身影正伏在书案前写着什么,身影映衬在白色的窗户纸上。
老萧悄无声息出现在窗外。
“是许总指挥使?”
他冲着窗户里那人轻声说道。
里面响起许临之的应答声,“是前辈来了,请进吧……”
老萧走到门口,直接推门进去。
这刻心里已经松了半分。
许临之这很明显是猜测到他会要来,也就是说,许临之应该是知道吕梁些许底细的。
到书房里。
看到缺了条腿的许临之,老萧脸色有些复杂。
许临之偏头过来,脸上带着微笑,“还未请教前辈姓名?”
老萧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怎知道我会来?刻意做此布置,就不担心正巧被打更人里那些爪牙趁虚而入?”
“哈哈。”
许临之笑笑,“打更人的职责是监察江湖,搜捕仍然心系前朝的高手前辈。我这样的,可入不得他们的法眼。”
“老夫萧逸天。”
老萧这才到许临之对面坐下,又问:“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底细,又何故突然举兵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