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觉回到国公府的时候,梅兴生已经回来了,正在李老夫人的身边伺疾。
梅新觉叹着气,坐到圆桌旁道:“兴生,不管外面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你都要想一想这么多年我和你祖母是怎么待你的,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被外人给蒙蔽了。”
“还有,我和你婶婶会再请陆夫人来为你祖母诊治,如果你还有什么疑虑的话,尽管去问她好了。”
梅新觉说完便准备离开了,梅兴生叫住他道:“叔叔,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梅新觉回头,定了定神道:“当然。”
梅兴生问道:“我是真的梅家人吗?不是抱养来的,而是确确实实的梅家子孙,身上流着梅家人的血?”
梅新觉愣住,转而肯定道:“当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那目光不偏不倚,而且十分坚定。
梅兴生放下心来,当即便道:“那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您先回去休息吧,祖母这里我来照顾。”
梅新觉听他的口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尖锐和偏激,顿时松了口气。
梅新觉走了以后,梅兴生就跪在窗前,握住李老夫人的手道:“祖母,您快点好起来吧,我希望听见您说,我是梅家的孩子……”
他的头垂了下去,靠在床边,丝毫没有注意到李老夫人抽动的眉峰,似乎听见了他说的话。
……
长公主听说李老夫人病重了,来陆家问问情况。
王秀实话跟她说了,怕是拖不了多久。
长公主顿时就道:“当初她没有去见高鲜,我就知道她老人家放下了。这几年和郭妍又处得跟亲母女一样,我就知道她应当是过得好的,只是不爱出来走动。”
“没想到现在这么突然。”
王秀道:“也不算很突然,老太师走了以后,她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长公主附和道:“这倒也是,后来再遇见她,总觉得她一下子老了许多。”
“你改天去看诊的时候,我也跟你去看一眼。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到底相识一场,就当送一送吧。”
王秀道:“我明天就去,你早上过来用早膳吧。”
长公主点了点头道:“也好。”
第二天两个人用了早膳就去辅国公府,自然也就见到了梅兴生。
长公主愣了一下,才说道:“这就是那个孩子吧?”
梅新觉连忙道:“就是那个从老家陪着我娘来京城的孩子。”
长公主明白梅新觉的掩饰,点了点头道:“都这么大了?”
梅新觉连忙让梅兴生给长公主行礼,梅兴生连忙照做,心里却十分狐疑。
刚刚长公主看见他的目光,明显是带着诧异的,后面又一副了然的样子。
很显然,长公主也是知道他身世的,这让梅新觉十分不解,为什么连长公主都知道他是从老家跟着祖母回来的?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联想到郑长文说的,如果他不是真正的梅家人,别说梅新觉容不下他,就是李老夫人也绝不会对他这么好,所以让他放宽心不要多想。
事实上是这样的,可他总觉得郑长文知道点什么,口气也满是玩味。
他昨晚还说服自己不要去探究,今天却看见长公主那异样的神态,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室内,王秀给李老夫人扎了针以后,李老夫人恢复了短暂的清醒。
她一把握住了王秀的手,眼神里满是恳求,语气也沙哑道:“求你让我恢复几天的神智,如果几天不行,哪怕就一天也可以。”
“我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可这样浑浑噩噩睡下去,太不值当了。”
她说着,语气渐渐低了下去,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可她的手却还牢牢地抓住王秀,似乎还很不甘心。
王秀出去以后,对梅新觉夫妇道:“老人家想过几天神思清明的日子,她不想再拖下去,直到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件事你们要自己做决定。”
梅新觉终于感觉到李老夫人要离开了,这一刻他身体里的力气都像是要被抽光了一样,想说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他不说,郭妍也不敢说,梅兴生想说,可看到长公主都在这里,还是隐忍下来。
长公主看他们都不说,便道:“既然是老人家的愿望,你们就遵循好了,这也是孝道。”
一句孝道解了梅新觉的后顾之忧,他鼓起勇气对王秀说道:“那就劳烦嫂嫂,让我娘……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吧。”
话音刚落,他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因为害怕失态,连忙避到隔间里去。
郭妍也哭,却是连忙擦干眼泪,毕竟还要招呼客人。
梅兴生知道,这是祖母的愿望,他要没有立场阻止,也不能阻止。
他起身跪到王秀的面前,给王秀磕头:“谢谢陆夫人。”
王秀道:“不必这样,既然你们做了决定,那我回去准备好药叫人送来。”
郭妍连忙说着感激的话,长公主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站起来道:“那等老夫人清醒些我再过来瞧她。”
说完,便和王秀一起走了。
出了辅国公府的大门,她才按捺不住地道:“那个孩子真的好像高鲜,不管是长相还是那身板,都能看出高鲜的影子。”
王秀示意她先别说了,这还是在辅国公府的门口。
长公主知道她谨慎,便挽住她的手道:“我不说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人都死了。”
她们走了以后,一直默默跟在后面,想和长公主说话又不敢的梅兴生从那门后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长公主和王秀离开的背影,他的目光凄惶而无助。
于是在当天夜里,给李老夫人喂了药以后,梅兴生再次找到郑长文。
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到底知道什么?不妨都说出来好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筹码跟你谈,但这世上也绝不止你一个人知道真相?”
郑长文道:“今天长公主去探望你祖母了,是不是她说了什么?”
梅兴生不答,只是目光闪了闪。
郑长文道:“也罢,我不说迟早你也查得到。这根本不算秘密,只是你一直以为你的身世和梅家没有关系,所谓的亲人都是李老夫人编造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你相信你就是梅家的孩子,只不过是旁支,而并非是嫡支。”
梅兴生心里一凛,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怀疑,他对郑长文道:“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的确是梅家的人。”
郑长文嗤笑:“那是当然。”
梅兴生皱着眉道:“你既然知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