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镇话刚出口,却看见这灯火通明的房里,竟是空无一人。他回身要奔去别院呼喊彭有仁,可那黑衣刀客眨眼已是追到他身后。
彭镇挥刀抵挡,一招纵横天下,刀势极为霸道。他潜心钻研五虎断门刀已有四十余年,在这刀法中的造诣自然不俗,自信虽是一时难以取胜,也能招架到等来援兵。
那黑衣刀客,开口道:“你只知道这五虎断门刀有六十四招,却不知道这刀法还有两招,只有历任掌门才能研习。”
彭镇一惊,只见那人,刀光大涨,施展出一招,竟是见所未见。怎么可能!这五虎断门刀里竟然还有他不曾知道的招式,他可是彭家的嫡系,江北彭家的正传。
由不得他吃惊,那人又是翻起一个腕花,钢刀自左向右一个横扫。
见这一招霸道,彭镇脚尖一点就要向后撤出一个身位,右手握住刀柄,准备等那人追击之时寻隙反击。可他身形刚向后一撤,那人手中长刀就如能伸缩一般,刀光一闪,便在彭镇的胸口炸出一团血花。
“怎么样?”那人冷冷一笑。
彭镇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那人手里的刀。一步的距离按理来说应该刚好避过这一刀,可为什么他还是能伤到自己?他的刀也是寻常,并没有长那一寸。忽地,彭镇的目光落在那把刀的刀柄之上,大惊道:“你的刀柄!”
那人见彭镇看破的招式,神情突然变得狂暴可怖,一声怒号,刀势是冲天而起。眨眼间,只见刀光一闪,彭镇已是被拦腰斩断,肠胃流了一地。
“你为什么这么…?”彭镇憋着一口气凄惨道。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人竖起又是一刀,直接将彭镇的上半身劈成了两半。
夜色平静,无风无雨无电,只有那一轮弯月,从乌云中探出来,用那清冷的月光涤荡彭镇满身的猩红。
彭镇的尸身是第二天一早被发现的,其死状之可怖,直将那传信的丐帮弟子吓了三个跟头。
有谁能想到,丐帮的副帮主会是这般下场,明明还有四年就可以封刀退隐,和儿孙共享天伦之乐。
彭府。
丐帮七位堂主悉数到场,彭镇的尸身已被裹上白布,就如那被落叶覆盖的庭院,是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吴三省目光沉沉,开口向沈通低声问道:“沈长老,看出彭大哥是被什么招式所杀吗?”
沈通神情凝重,开口低声道:“五虎断门刀。彭大哥被他彭家的五虎断门刀所杀。”
吴三省点了点头,他也看出来了,可能用五虎断门刀斩杀彭镇的天下又有几人。
沈通看向吴三省,低声道:“听说过前几天少林寺监寺圆济的事情吗?”
一个月前,少林寺监寺圆济死在了少林绝技“千手伏魔”手下,这件事早就在江湖上传开,大多都说是嵩道盟余孽所为。
吴三省应道:“听说过,圆济大师胸骨、肋骨尽断,正是死在少林绝技千手伏魔手下。”
沈通点头,低声道:“据我所知,那千手伏魔正是圆济的杀招。”
吴三省一惊,道:“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少林有眼线?”
沈通一皱眉,道:“你是丐帮暗堂的堂主有眼线也是你有眼线,更何况丐帮不在少林插钉子这是规矩,我可没有这个胆子。”
吴三省一想也是,开口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沈通答道:“几年前我到少林,和圆济有过几面之缘,我曾和他切磋较量过,那时他就说少林寺里千手伏魔能胜过他的人,不超两人。”
“谁?”
“了戒大师和成难大师。”
“两位大师都已圆寂。”
“没错,那圆济就是少林寺内千手伏魔的最强者。”
说罢,沈通、吴三省两人俱是沉默。圆济和彭镇都死在了自己的绝技之下,这显然正是有人刻意为之,这江湖怕是不太平了。
“得把帮主叫回来主持大局了。”过了半晌,吴三省才开口道。
沈通点了点头:“这件事得尽快通知帮主。”
两人这般说定,手下慌张跑来汇报道:“报堂主,没有发现彭有仁的下落,据府内下人说,昨夜彭副掌见过关长云,还出了门,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的,下人就不知道了。”
“快找关长云,快把他带过来!多带点人马!”沈通、吴三省齐声道。
丐帮和少林寺两位二号人物的惨死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种种流言甚嚣尘上。
有人说这江左王朝的限武令刚一发,江湖上两位大人物便惨死,摆明了就是江左王朝想要削弱江湖势力。
还有人说两人都是死在自己的绝技之下,怕是练功走火入魔。
另有人说是有人故意杀了两人,在两人死后再模仿其手段击打尸体,以此在江湖上散播恐慌。
反正怎么说的人都有,毕竟这江湖上从不缺奇闻异事,两位大人物的死不过是给更多人谈资罢了。
圆济和彭镇的死还未落定,江湖上又兴起另一件事。
一份神秘的武林秘籍一夜之间便出现在大江南北,仅仅两页,得之便能在武学上大有精进。
※※※※※※
江左北境,庐山之南。
燕卓一人一马向着江左之地的江州进发,清风明月楼不属于江湖上的十大派,因此江左之地并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除了几处可以做正当生意的暗桩,其他弟子要不就地解散,要不就是随着清风、明月到了江州。好在丐帮帮主乔镇岳是自己大哥,这千余人的帮众到了江州也算是有个不错的落脚之地——望越城。
这望越城地处庐山之北、大月湾之南,依山傍水,不光是风景秀丽还是易守难攻,是江州咽喉之地,丐帮能把此地交给清风明月楼,也足见两派关系之亲近。
燕卓一身黑衣胯下一匹黑马,长剑挂在马鞍一旁,手中握着一支玉色长箫不时在指尖打转。他并不会吹箫,也不好那些金石之声,他拿这支长箫只是因为这箫是白燕送给他的。
白燕是他妹妹,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去那破庙找白燕,本来是想着问问她关于报仇的事,作为燕家的后人,她也有权知道自己身世,也有义务为报灭门之仇出一份力。可当他看到自己妹妹的一瞬间,他心里便下定决心不能告诉她关于报仇的事情。
报仇是燕家后人的义务,让妹妹有一个美好的生活也是哥哥的义务,白不愁是条汉子,白燕能和他在一起,是件好事。那一晚燕卓和白不愁、白燕三人在篝火前坐了很久,可话说的却不多。
临行前,白不愁起身相送,直送到山路尽头才挥手作别。
“燕卓,我知道你身负血海深仇,按理说我作为白燕的丈夫,这该为这件事出力,如果你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白不愁言而有信。另外,我还有一些话想对你说,这世事纷纷,有些人生出来就是为了百年功名、千秋霸业,正如你要报仇一样,这是家族、命运要你承担的,但我想对你说的是,这家族、命运还有老天算个屁,人活着世上是为了自己而活。这是我这几十年领悟的道理,希望对你有用。”
想到这,燕卓摸了摸那玉箫,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他拿起玉箫放在嘴边,一口气吹下去,呜呜咽咽如老猿吐气,实在是难听至极。
报仇?杀光所有负于燕家的人?江左的高官要杀,东海帮和巨鲸帮是帮凶也要杀,那袖手旁观的彭老前辈也要杀?可自己这条命可是周万通周老前辈救下的,他可是丐帮的前帮主,杀了彭镇自己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燕卓的心有些乱,有一瞬甚至已起了杀心,他要杀光这世间所有沾有他燕家鲜血的恶人,但这念头一瞬又被他按了下去,有些事终究是做不得的。
一声哀鸣自山涧中传出,燕卓收回心神,纵马寻声而去。
只见山涧之中,一个手拿钢刀的汉子正被四五个黑衣刀客围杀,其中一人刀法凌厉,眨眼间又在那汉子身上添了两道伤口,那汉子刀法不弱,但面对那黑衣刀客却是毫无招架之力。
燕卓不清楚这此中恩怨,但看着一众人围殴一人,又见那黑衣刀客好似有意戏弄那汉子,心中不忿,决心出手相救。
“手下留情!”他这般一喝,长剑扯出一线寒光已是封在那黑衣刀客身前。
那黑衣刀客没想到这深山之中还有人多管闲事,先是一惊,随后冷冷开口道:“此事和阁下无关,刀下无情,阁下还是不要引火烧身。”
“好像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燕卓转头看向那汉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一愣,开口道:“彭有仁。”
燕卓心中暗笑,这“彭”家还真是和自己有缘。没有多想,他又扭头和那黑衣刀客道:“我有一个前辈彭镇,也是姓彭,看来这个兄弟和我有点缘分,你们有什么恩怨,说出来我给你们化解化解。”
那几名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燕卓,眼中是三分不解与七分不屑:“你后面那人就是彭镇的独子,彭镇已经被我们杀了,看来这事你是躲不开了,既然是朋友,那就陪他们一起上路吧!”
听到彭镇已死,燕卓瞬时一惊,彭镇号称“丐帮金狮”,在江湖上也在顶尖高手之列,要杀他绝非易事:“你们杀了彭镇?”
“正是!”说话间,打头那人已是拔刀而起,招式大开大合,刚猛迅捷。
燕卓识得这刀法,正是五虎断门刀,也是彭家的家传刀法,他长剑在手,剑光抖动,以剑气迫开刀锋。那黑衣刀客一招未尽,又起一招,他捞起刀柄将刀身捧如怀中,一手握柄,一手贴在刀背之上,脚下一转,周身如陀螺带起强大的刀风向着燕卓扑来。
燕卓知道这一招,这一招是五虎断门刀中的“负子渡河”,地势先是将钢刀捧如怀中,等对手松懈之时,刀锋一转负在背上接连斩击,因刀锋突转,且是从阴囊处由上劈斩,少有人能抵挡,是极阴狠的一招。
“砰”的一声,刀剑相撞,击出阵阵火花。
燕卓看出这一招是退不得,也进不得,只能左脚一渡,向左侧身避过这一招,借那黑衣刀客向前的惯性,错开一步,再踏中宫,运起百炼玄光真气,以强劲的内劲破敌。所谓一力降十会,燕卓的内劲远在这黑衣刀客之上,只长剑一震,那黑衣刀客便被震开三步。
见头领落了下风,一旁三名刀客是一齐出手,刀锋贴身而过,眼瞅着就要砍进燕卓的血肉,却是被那强劲的内劲逼开,只划破外衣。
燕卓不容那打头的黑衣刀客喘息,不顾一旁的三人,手中长剑接连使出“汉塞归篷”“胡天归雁”“边秋一雁声”三招快攻,那蒙面刀客刚吃了燕卓一招,一时气息未稳,只能接一招退一步,等到了第三招“边秋一雁声”时,已是连退三步。燕卓想要乘胜追击,剑势刚起,那黑衣刀客竟是俯身以刀为轴,轻飘飘如落叶般一转,吃住燕卓中位,提肘架住燕卓右臂,接着屈膝撞向燕卓小腹。
燕卓只觉小腹一痛,一股巨力顷刻钻进他的肠胃,打得他身子前倾,险些吐出口中酸水。燕卓吃了一亏,心中发狠,长剑剜起地上一块沙土向后一扬,借着这一剑之势,飞身甩出一招连坏脚,这一招连环脚是狠辣非常,那蒙面刀客胸前大开来不及抵挡,是生生接了这两脚,飞跌了出去,一屁股栽在地上,口中鲜血一吐,肋骨少说已是断了七八根。
一旁那三名刀客见状,喊了一声“杀”又是和燕卓缠斗在一起。
三人三把刀,一把刀横斩燕卓小腹,一把刀从背后砍他背心,另有一把刀扑面竖劈而来,只眨眼的功夫三把钢刀已是攻向燕卓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