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淮啊……”玄虚子拍了拍他的肩,试图安慰他,“小乔她长出七情,也是最近的事儿……”
“那与我无关。”玉景淮收起折扇,所以心思一并暗藏。
嘴比那死鸭子还硬。
玄虚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递给他。
“你心口之前不是被邪祟伤了吗?拿着吧。”
玉景淮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转瞬即逝。
他没接。
“不用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玉景淮叮嘱道,“这件事,您别让小乔知道,我不想她担心。”
“我知道,你师父我嘴很严的。”玄虚子不由分说地将药瓶塞给他,“不收你钱,赶紧去办你的事吧!”
说罢,他便挥挥手,潇洒地转身走了。
玉景淮看着手里的药瓶,突然发力,直接捏碎了。
与此同时,心口剧痛,他单膝重重跪下,吐出一口黑血。
原本清透灵韵的眼眸,被黑气覆盖。
玉景淮看着周遭的万物扭曲,最终被一片黑暗吞没。
而他脚下,是凝固的死魂水,如同一滩无边浓墨,清晰如镜,倒映出来人的身影。
白袍银发,华美如妖,又凌厉强大许多……
“邪煞星!”玉景淮咬牙,想站起来。
然而来人只是轻一抬手,他刚离地的膝盖,又重重砸了回去。
仿佛在跪拜一样。
让一个以除魔正道为己任的玄术师,跪他最厌恶的邪祟,这无疑是最重的羞辱折磨。
邪煞星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玉景淮,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学不会认命……”
这具身体,他跟玉景淮共用了许多年。
准确来说,面对苏乔的时候,都是邪煞星在用。
邪煞星亲自照顾苏乔长大。
而玉景淮的灵魂就被囚禁在一旁。
原本邪煞星是能轻易捏碎他,但玉景淮天生道人异骨,只要稍加修饰,正好能盖住他的煞气……
此刻。
邪煞星将玉景淮踩在脚下,用力碾踩着他胸前的伤口,血水潺潺渗出。
玉景淮在剧痛中,脸色煞白,仍然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瞪着他。
邪煞星皮笑肉不笑地告诉他:“我的伤口会愈合,但你不会……你这具身体,早就属于我。要跟我承受一样的痛苦,却死不了的滋味,好受么?”
玉景淮不是没想过死,可他死不了。
于是,他抓住一切机会拼命演习玄门道法,想克制住邪煞星,把他赶出自己的身体,但都是徒劳。
以除魔正道为己任的玄术师,却被最强大黑暗的邪魔操控……
多可笑!
玉景淮压抑愤怒到极点,浑身战栗,他脖颈青筋暴起,拼尽全力挣开邪煞星的束缚,朝他猛地一掌劈去。
然而他铆足劲的一掌却劈空。
邪煞星出现在他身后,语调寒凉:“你怎么敢……对她有妄想?”
玉景淮还没来得及回过身,心口剧痛,低头便看见一只手穿过心脏……
可他不会死。
他这具肉身,早就被邪煞星的一缕原神入体。
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巨大的绝望如潮水将他吞没,
“……邪煞星,你有本事直接杀了我!”
邪煞星轻轻笑了,周遭的死魂水也发出渗人的声音,像婴儿似哭似笑。
“你还有利用价值。而且,如今她已经长出七情,你死了,她会伤心的。”邪煞星手轻轻压在他心口,只见原本被血淋淋的豁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玉景淮虚脱般倒在地上,死死盯着邪煞星,“你爱小乔?难道千年前……”
他话没说完,整个人被掀翻,重重甩了出去。
玉景淮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痕,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大魔头,爱小乔!
他嘲讽道:“你刚刚也听见了,如今小乔喜欢的人,是沈修瑾!你在她眼里,只是该死的邪祟!”
邪煞星拨弄着腕骨上那串舍利佛珠,银眸里铺天盖地的冰冷杀意。
他轻飘飘地道:“那就再杀一次,抽一次骨。”
千年前,那人一身佛骨,他不照样抽出来……
玉景淮愤愤道:“你这种为祸人间的邪物,小乔只会想亲手杀了你!难道还指望她心疼,爱你不成?!”
不知回忆起什么,邪煞星寒凉一片的眼底,居然流露出近乎温柔的情绪,“她曾经也对我说过,她会爱我……”
爱么?
他信了。
他也曾幻想过,赖此为生……
可就在他最不设防的时候,那个小东西却用九枚碎魂钉打散了他的原神……
‘熠辰,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活!’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至今记得她当时的脸,盛满厌恶和憎恨。
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分明对他笑着,在那片肮脏腐烂的地狱里,她圣洁得像为他降世的神。
是她告诉他:‘要变强,才能保护自己。’
也是她给了他名字:‘以后我叫你熠辰吧,愿你如这星光熠熠,在黑暗中也能发光,灿若星辰……’
后来,被她封印在修罗死域那数千年,他被恶鬼蚕食,日复一日地遭受折磨,却都抵不过她最后那句话。
像刀子一样,一遍遍将他凌迟!
他等了千年,他要那小东西长出七情,记起前世……
这千年,他靠恨活着……
她又怎么可以,忘掉一切……去幸福呢?
“玉景淮,如今我肉身的下落已经找到,需要用你的道门异骨,替我取出来。至于琉璃盏和九重灯火,也需要你帮忙,毁干净……”
邪煞星的声音,在玉景淮耳里,无异于恶魔低语,却足够操控他的心神。
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幻境终于消弭,玉景淮仍然躺在竹林中,头顶是清白的月亮,照亮他满身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