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眼泪无声的在琴弦上砸碎,摔落到古琴上,碎成一片。
穆北森在身后没看到这一幕,他皱了皱眉头,走到夏禾的身边:“教授没有怪你,任何人都没有怪你。你不要再纠结过去……”
“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夏禾脚下一软,怀里的古琴磕到了凳子上,她愣了愣,慌乱的将古琴抱回房间放好,继而准备关上房间大门。
“你干什么……”
穆北森正好过来,见此连忙伸出手阻止她关门,正好看见夏禾通红的眼眶。
她眼中,一点神采都没有。
“你……”
看到这样的夏禾,他不由想起当年出事后的夏禾,她最后哭的再也没有眼泪,眼眶便是这样红着,肿着,整个人变得麻木起来,似乎连生气都没有了。
穆北森瞬间心里慌乱起来。
他顾不上说什么,伸手一把将夏禾拽了出来,直接将她按在餐桌旁边。
夏禾对于他的力量毫无抵抗之力,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坐在了椅子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夏禾望着穆北森,发现他向来冷漠的眼睛里,居然闪过一抹慌乱。
这是错觉吗?
夏禾忍不住走神。
穆北森抬手扶住夏禾的双肩,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夏禾,你父亲是最爱你的人,他最后的遗言,除了让我照顾你,还有一个,就是希望你快乐的生活。”
夏禾水灵的眸光微微闪了闪,脑子一片空白。
“他是最爱你的人,如果你继续这样自责的生活,伤害自己,最难过的人还是他,懂吗?”
穆北森的声音极有穿透力,轻而易举就钻进了夏禾的心底。
“你活着,也是在代表你父亲,你越快乐,越幸福,他才会越安心,在哪里都高兴。”
心底埋藏许久的酸楚痛苦被人戳破,夏禾偏过头,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砸在穆北森右臂的胳膊上,洇湿了一大片。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在逃避这件事,可心底的忏悔纠结如影随形,没有一日安生。
她如何能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她骄纵任性,非要父亲连夜赶回来陪自己过生日,父亲根本就不会有事!
说到底,一切的起源都是她啊!
当年她甚至恨上了车祸后活下来的穆北森。
她当时多恨啊!
她发疯的撕咬穆北森,问他为什么死的是父亲,而不是他!
但是清醒过来后,她才清楚自己是多么恶毒,多么可恨!
明明要求父亲连夜赶回来的人是她自己啊!
明明穆北森也跟着出车祸,受了很大惊吓!
她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任何人?
她才是最该死的人!
“我……我做不到……”夏禾越哭越伤心,“明明是因为我,父亲才会出事的……”
“你这是钻牛角尖。”穆北森看她越哭越厉害,伸手抽了几张纸轻轻给她擦拭。
“你要知道,你越是难过,教授越是无法安息。你活着,就是他的延续。”
穆北森的语气变得轻柔起来:“放下过去,好吗?”
夏禾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在穆北森右胳膊上痛哭,隐隐颤抖。
穆北森眸色深沉的看着她,没有再出言相劝,只是任由她发泄情绪。
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将心中苦闷全部倾泻而出的夏禾感觉心里轻松许多。
她闷声问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么多年内疚和痛苦早就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不知道该怎样放下。
“很简单,试着认真经营你的每一天,比如今天,好好的庆祝生日。”
穆北森温柔的笑了笑,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蟹黄面,突然说道:“不如,我们今晚去餐厅好好的吃饭。”
“餐厅?你不是买了蛋糕吗?”
“蛋糕是有,但是这碗长寿面已经冷了。”穆北森向来冷漠的脸庞,不知不觉间染上一抹温柔,“既然决定有仪式感的过生日,那不如就彻底一点。”
“啊?”
夏禾有点发懵,她还没见过穆北森这么冲动的时候。
而穆北森在她愣住的时候,已经轻手轻脚将蛋糕盒子装起来了。
他看着夏禾微微一笑:“走吧,拿上包,我们去吃你最喜欢的法餐。”
拿起蛋糕,他瞥到自己被夏禾眼泪打湿的衬衫,挑了挑眉道:“稍等,我去换个衣服。”
夏禾的脸开始微微发烫,她想起来,刚刚不小心将穆北森衣服哭湿了……
穆北森这个人,也许不如他表面那么冷漠,有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不用出去。”
夏禾走到穆北森的门口,低着头,整张脸红的像苹果。
“什么?”
正在换衣服的穆北森回头,便瞧见她一副鸵鸟模样。
“不用出去。”夏禾声音稍微大了点,不自然的撇着门口说道,“我学过法餐,家里有新鲜的石斑鱼,我给你做。”
穆北森意外的看着夏禾,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你确定今天要在家里做?”
“我想……既然要好好过,我亲手做一顿大餐,更有意义,也算是告别过去了。”夏禾抿着嘴唇,越说越有点后悔。
她学法餐也不久,万一没做好可糟了。
还不如去餐厅呢。
“好。”
不容夏禾反悔,穆北森挑了挑眉,觉得她想这么做,很意外,但是也是件好事。
往年生日,她都恨不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几天,不吃不喝也不动。
如今有这个心思,自然很好。
夏禾去做大餐,穆北森自然不会让这个寿星自己一个人忙碌,跟着去打下手。
一时间,两人的气氛融洽又温馨。
他们好似真正的夫妻一样,在下班后回来做饭、聊天、开玩笑。
夏禾一边摆盘,一边用余光看着在认真切菜的穆北森。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一片片菠萝在他手下切出来,居然大小厚薄都几乎一致。
能做脑科主刀医生的手,切菜也很秀。
夏禾低下头,嘴角不自觉的泛出一抹微笑。
原本这是最难过的日子,今天她试着与自己和解,认真和穆北森做一餐饭,居然感受到说不出的温暖——就好像,父亲还在一样的温暖。
……
晚餐在夏禾的胡思乱想中很快就做好了。
等她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整个人都愣了愣。
穆北森居然趁她去洗手间这短短的时间里,用心布置了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点燃着的红烛,把整屋都变得柔和。
铺着白净桌巾的方桌上,还有一支浪漫的红玫瑰。
见到夏禾有些愣神的样子,穆北森向来严肃脸有些泛红,“法餐就要有法餐的样子,所以布置了一下。”
夏禾后知后觉的有些惊喜,脸上扬起清浅的笑:“好的先生,那请给我倒一杯波尔多红酒。”
她难得有如此调皮的时候,穆北森不自觉宠溺的笑着点头:“愿意效劳,夫人。”
两人相视一笑,夏禾感觉阴霾了三年的心底,再次迎来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