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第一百四十九章局外徐怀起初是想着由论资排辈看上去更有资格、明面上军功也斐然的潘成虎担任天雄军第十厢都虞侯。
这并不会丝毫影响他对桐柏山卒的掌控,但天雄军最终定编时,他硬生生被抬到都虞侯、朔州巡检使的位置上。
徐怀当然清楚天雄军定编时,曹师雄并无意直接去捅桐柏山卒的马蜂窝,这些是出自刘世中、蔡元攸等人的安排。
而刘世中、蔡元攸等人此举也绝非好意。
刘世中等人除了想看到他木秀于林,成为众矢之的外,更主要的还是不想看到王禀、王番父子成功与他脱离关系。
似乎在刘世中、蔡元攸这些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祸害。
他们阻止王禀、王番摆脱他,为了就是有朝一日他犯下什么事,能将王禀、王番都拖进杀身大祸的火坑之中。
这一切明明都是刘世中这些居心叵测的安排,徐怀他自己心里还不爽呢,这时候见刘世中之子刘衍一副对他看上眼的冷淡神色,心里也只是冷冷一笑。
他才不信身为其父刘世中执掌兵权第一助力的刘衍,会不清楚这里面的蹊跷。
刘衍一副拒人以千里的冷漠样子,徐怀便无意再强凑上去,走回到随行的扈随之间,坐到马鞍上平静的眺望北岸聚集不去的契丹骑兵。
他虽然想找朱芝进一步询问他们在大同城下遭遇的详情,但朱芝作为兵部司吏,这时候显然不能将身受重创、命不久矣的上司丢下不顾。
.com
“大同反应异乎寻常,要不要我或者周景潜往大同走一遭?”见徐怀蹙紧眉头,眺望大同方向,徐武碛沉声问道。
徐怀摇摇头,说道:“没这个必要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曹师雄在管涔山里捐资修缮马营海寺,并招揽蕃僧驻锡,他这大半年来也是隔三岔五往管涔山里走。
在外人眼里,曹师雄这是崇扬佛法,但一开始就认定曹师雄居心不善的桐柏山众人,怎么可能看不透这里面的把戏?
说到底曹师雄在天雄军溃溃灭于大同城后,心底就对大越彻底失望了,有心想附新主,但他搞不清楚赤扈人有南侵的决心,同时又不想主动去投轻贱了自己,才玩这种愿者上钩的把戏?
越雨楼甚至还往马营海寺安排了一名眼线,盯着管涔山里的一举一动,确知消失数月的岳海楼于数日前曾在马营海寺与曹师雄秘密见面。
越雨楼安插进去的眼线,在马营海寺仅仅是一个厨头,虽说没有机会接近曹师雄,也不可能探知曹师雄与岳海楼秘密见面时交谈了什么,但岳海楼从岚州消失数月后重新出现,并不难想象他已经投靠赤扈人,此时再回岚州,实则是为赤扈人办事。
“岳海楼与曹师雄秘密见面后,此时有可能就在大同城里吧?”
虽然徐怀说没有派人潜入大同城以窥究竟的必要,但周景犹忍不住想揣测大同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辛瀚、萧干、李处林等人有意率领契丹在大同的残军投附赤扈人,这并不是多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在正常情况下,大越与赤扈还没有撕破脸,双方还是盟国,萧辛瀚等人想去投赤扈人,有必要杀害大越派去劝降的使者?
退一万步想,倘若赤扈人已经接受大同守军的归附,并有意撕破与大越的密约,他们大可以使萧辛瀚等人假意向刘世中、蔡元攸投降,以此将骁胜军、宣武军主力引诱到恢河北岸的包围圈里进行歼灭,哪里需要此时就打草惊蛇?
周景与徐武碛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觉得大同城有一些事情在酝酿着,他们需要潜入大同里才能窥得端倪。
“真想要搞清楚萧辛瀚他们为何选择这时杀害大越使臣,我宁可派人去找萧林石打听,欠他们一个人情,也不希望五叔你们去冒这个险,”徐怀说道,“萧林石在大同,在萧辛瀚等人身边应该有安排眼线;萧辛瀚等人身边必然有人不甘心投降赤扈,能为萧林石所用……我们不用去管岳海楼这时候到底在不在大同,还是先看看刘师中、蔡元攸等人得知刘俊被杀害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吧!”
“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但凡正常一点的,就应举兵渡过恢河准备强攻大同!”唐盘拽住缰绳,在一旁恨气说道。
不管怎么说,都是大越将臣为契丹残族如此蛮横残暴的杀害在大同城下,唐盘他们心头也是窝着一团怒火。
要不是对岸敌骑人多势众,他们此行主要任务是护送徐怀到应州参加军议,他都想找机会率部渡河到北岸厮杀一番以泄心头怒恨。
徐武碛蹙着眉头,跟徐怀说道:“倘若这一切是激将计,或许针对刘衍这些将领更为有效,你看刘衍这些人多少还有些血性,但对付刘世中、蔡元攸这些谨慎过头的人物,未必没有可能弄巧成拙,吓得刘世中、蔡元攸不敢率部渡河也说不定。倘若岳海楼此时确实在大同,我怀疑这可能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你们的推测应该都是对的,”
徐怀说道,
“无论是刘世中、蔡元攸胆怯不敢渡河,还是刘世中、蔡元攸勃然大怒率部渡河准备强攻大同城,其实指向的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大越兵马没有办法凭借自身的实力攻下大同城,大同守军也自行断绝掉向大越投降的可能。这与我们这段时间的侦察并不矛盾——赤扈王帐此时应该还没有做出南侵的最终决定,其王帐内部存在分歧,这使得其集结于阴山东麓的兵马,以劫掠附近的契丹残部人口及畜产为主,兵马并没有往大同、朔州展开的迹象。不过,很显然赤扈内部必然有相当多的王公大臣有着强烈举兵南下的意图。所以,大越兵马无论是胆怯,还是其他原因,只要没有办法凭借自身实力攻下大同城,萧辛瀚等人又先行断绝了向大越投降的可能,这不仅将进一步暴露大越兵马的孱弱,也必然使得集结于阴山东麓的兵马最终有借口南下进攻大同城……”
换作以往,徐怀窥破赤扈人内部对举兵南下有分歧的玄机,或许还会努力挣扎一下,但他此时已然明白,大越乃是羔羊,赤扈则为虎狼,这一本质状况得不到改变,任何阻止赤扈人南下的试图与努力都将是徒劳无功的。
而接下来每一步都将步步惊心,徐怀会尝试着率领桐柏山卒与赤扈骑兵接触作战,但他的主要目的也仅仅是带领桐柏山众人熟悉赤扈人的作战模式,而非妄想在恢河两岸就彻底逆转历史的走向。
倘若骁胜军、宣武军注定在恢河河谷将遭遇到灭顶之灾,但只要不是像天雄军那般轻易被围困在大同城里,溃逃入四周山野里的将卒必然不会是少数。
而在赤扈人的主力继续南下之后,这些溃逃将卒也会有重新聚集起来的可能。
骁胜军、宣武军乃是家小都是鄜延泾凤等地的西军,他们只要不是在战场上被俘虏,只要还有机会重新聚集,直接投降赤扈人的可能性很低。
徐怀没有想过有收编西军残族为己用的可能,但是帮助他们经西山逃往鄜延等地,后续的勤王战场无疑能加强这边的抵抗力量,也未尝没有再次相遇的机会。
这也是徐怀明知道西军诸将看他不起,彼此尿不到一块去,刘师中、蔡元攸这些人更是对他不怀好意,这次也决定亲自到应州参加军议的原因。
即便是波澜诡谲的险局、恶局,他不入局,就永远在局外。
徐怀、刘衍等人没有饮鹤滩南岸等上多久,却不是刘世中、蔡元攸等人很快就从应州得信赶来,而是刘俊在饮鹤滩南岸没能撑过半个时辰就咽气了。
这时候北岸聚集的敌骑越来越多,徐怀与刘衍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在饮鹤滩南岸停留,各自率部携带兵部郎中刘俊的尸体往应州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