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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担忧萧燕菡性情太刚烈,别人收拾不了他,徐怀这时候还不敢让她脱离自己的视野,最终将驼着她的那匹战马缰绳亲自拽在手里,两匹战马并驱而行。
即便此时在岢岚城里,在跨上马鞍,徐怀将青黑色的大氅往后撇开,视线往黑沉的夜色深处凝望去,还是感受到森然寒意,示意殷鹏、唐青各率一小队哨骑先行前往约定好的会合点探路。
徐武碛、韩奇等人也会在他们的掩护下先行出城,然后在城外乔装打扮,第一时间往大同方向潜去。
郭君判、潘成虎二人站在兵营大门口,给众人送行。
朱沆权判监军使院,相当于监军副使。
除了朱沆代表监军使院督军,除他之外,徐武坤、朱芝以及朱家家将吕文虎,都将作为军虞候随行,协助朱沆处理督军事务。
而徐怀率领二百精锐,主要承担扈卫重任。
曹师雄、曹师利南附之事,虽然此时还是绝密,徐怀却已经毫无顾忌的跟潘成虎、郭君判透了底,但后续突袭大同的计划,这时候理论上仅有朱沆一人掌控,徐怀还不会急着跟郭、潘二人说及,更不会将契丹人的密谋说破。
不管怎么说,葛伯奕都不大可能会亲自率领偏师奔袭大同。
徐怀脑海里所浮现的记忆,也明确兆示葛伯奕是派遣其他将吏会同曹师利奔袭大同;曹师雄到时候都应该是留在朔州。
因此徐怀猜测葛伯奕很可能赶到朔州坐镇;而王番作为监军使,到时候也必然要与葛伯奕共进退——王孔、郭君判、潘成虎、袁惠道等人则会率剩下的三百役卒,也同时随王番进入朔州。
徐怀不指望郭、潘二人在听到突袭兵马在大同被打溃的消息后,还敢率领二三百人马从朔州城出来接援,但他们要是能借助王番的名义,又或者王番足够冷静,在朔州外围收拢从大同方向溃逃回来的桐柏山寇兵,将有极大的便利。
徐怀在郭君判、潘成虎二人面前勒住马,又将驼着萧燕菡的战马拽紧到身边来,见她想要抬头张望,便一脚踩在她丰厚的大臀上,丝毫不顾她拧头看过来的憎恨眼神,跟郭君判、潘成虎自若笑道:“二位哥哥,莫要垮着脸,我们先行,逮到姿色美艳、乳挺臀肥的胡姬,绝对留两个上好的美货,待你们赶来会合。”
“那你可莫要食言!”郭君判、潘成虎哈哈笑道。
他们没有一人捞到率部扈卫的任务,当然清楚王番这时候不可能有多信任他们,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却也庆幸他们早一步找徐怀交了底。
要不然他们两头都捞不着好,才绝壁尴尬。
…………
…………
岢岚城内借搜查敌间事已经执行宵禁,夜色笼罩下的长街,除了夜巡的兵卒外,空无一人。长街两侧的宅院里不时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徐怀他们举着四五十支松脂火把,将队伍前后照得通明,也能看到有些宅院院门被砸破,有些血迹洒在门槛、楣框之上。
有葛伯奕、王番签署的调令及银牌令箭,队伍费了一番功夫从西东门出来,沿着驿道北行,很快赶到约定会合的地点。
这是汾水畔的一个渡口。
早年汾水清冽,两岸皆青山绿野,水势湍盛。
从两汉到隋唐年间,历朝都极注重汾水两岸堤坝的修缮,也不时会费巨资疏浚河道,使得数百年间从岚州到太原,以及从太原远至关中的汾水,都是河运繁盛。
到大越立朝之初,太祖皇帝为攻陷晋阳,引汾水灌淹,不仅使这座千年古城毁没,沿岸堤坝也尽数被摧毁。
而当时岚伐以北的燕云故土就已经尽数落入契丹人手里,岚州作为边州,朝廷从来都只注重考虑军事防御,再无意费心去经营民生。
不仅管涔山最盛时牧养数十万牛马的天然山地草场被废置,也不再疏浚从岚州往太原、横穿吕梁山的水道,堤坝尽毁,每逢暴雨也携裹不计其数的泥沙浸灌河道。
一百多年过去,曾经舟楫极盛的汾水上游,河道淤堵不堪,唯有秋夏时能置小船木筏,冬春则以土桥为渡,有些河段甚至可以赤足渡涉。
目前汾水上游河段还有一些渡口,主要也是用于两岸商旅车马的摆渡通行,再也看不到隋唐时河运繁盛之景;从太原往岚州的粮秣运输,也主要依赖于驴车。
葛钰已经率五百骑兵,簇拥曹师利等人抵达此处。
这五百骑兵都是葛伯奕身边的亲兵,上百支火把映照之下,五百人马也显得极为人多势众。
这一刻除了萧萧马鸣与流水之声相和以及细碎甲片簇动的声响,却没有兵卒交头接耳,都安静的等着朱沆带领监军使院的人马过来会合。
这给人一种相当强烈的压迫感。
朱芝下意识的拉住马,都不知道要不要跟随他的父亲,凑过去与葛钰、曹师利寒暄几句。
两队并作一队北上,有很多具体的事情需要商榷,徐怀则直接驱马跟随朱沆、徐武坤、吕文虎、朱芝往曹师利、葛钰驻足处行去。
待到近处,照着火光,却见有一阵子未见的岳海楼、朱孝通等人御马停于曹师利身侧。
徐怀猜想曹师利赶来岚州要绝对保守机密,不可能有扈卫跟随,而从宁武边墙南下,重重卡隘需要不惊动地方通过,多半是岳海楼亲自安排。
不过,陈子箫被他抓住之后,也说有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岳海楼,可见岳海楼即便亲自护送曹师利抵达岢岚州,但他本身并没有参与曹师利与葛伯奕、郭仲熊、王番等人见面。
徐怀也不知道岳海楼这两天跑哪里去了,猜测他有可能紧急赶往代州,最后与刘世中、蔡元攸再推敲突袭大同的作战计划?
脑海浮现的记忆,对突袭大同一战所昭示的信息已经够清晰、明确了,徐怀也无意再去揣测岳海楼与刘世中、蔡元攸见面的细节。
岳海楼乃是蔡系的腹心大将,即便没有人跟徐怀介绍他此时承受是什么差遣,但想必地位不会低于朱沆。
徐怀就勒马停在一旁,看朱沆走过去与岳海楼、曹师利说话。
葛钰很显然对监军使院人马拖延到这时才赶来会合颇为不满,冷着脸跨坐在一旁的马背上,对徐怀更是瞧也不瞧。
确定到大同城之后就要自行其事,徐怀就没有打算跟这些孙子和平共处。
而葛钰在他们带走鲁国公之后,竟然能毫无障碍的当街屠杀暖香楼三十余口人,以坐实搜查敌间之事,他也不觉得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心狠手辣的家伙需要给什么好脸色。
“哼!”
徐怀不仅鼻子冲到天上去,还重重的哼出声来。
他隔壁的,谁还不会傲娇了?
葛钰眉头跳了跳,好一会儿终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恼怒,朝朱沆质问道:“你们何故拖延到这时才至?倘若临敌作战,你们岂是想敌军耐心等你们姗姗而来?”
葛钰出身将门,又与极有望登基继位的鲁国公自幼相偕,他自视甚高,以为葛家在他手里还将继续发扬光大,不会将徐怀这种货色看在眼底,有什么怨气也径是朝朱沆头上撒去。
朱沆有些诧然,心里不满葛钰的无礼冲撞,但在降将曹师利面前,还是想着顾全大局,只是淡然说道:“待经略使遣人颁下调令、银牌,经东城门出时,值守武吏盘查甚细,耽搁了些光景……”
朱沆当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说徐怀有所拖延。
而暖香楼之事发生后,令天雄军将卒对监军使院很有排斥,他们经过东城门时,也确实受到守城兵卒格外认真的盘查。
岳海楼颇为诧异的打量了朱沆、葛钰两眼。
他在亲自迎接曹师利到岚州后,确实是赶往雁门去见刘世中、蔡元攸,敲定最后的突袭计划,临到黄昏才匆匆赶回岢岚城,见了葛伯奕、郭仲熊以及王番,还不知道昨夜暖香楼发生的变故。
即便葛家与朱沆不睦是他所乐见,但也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扇风点火,瓮声说道:“时辰确实不早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等到棋盘山才能稍作整饬呢……”
曹师利确是北地汉将中的少有武勇之人,但他能代表曹家潜来岢岚见葛伯奕,也绝非有勇无谋之辈,这眼前一幕以及这两天他秘密藏身岢岚城所见所闻,叫他眉头微微蹙紧起来,心想越廷将臣要都是这番模样,不见着比契丹好上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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