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得偿所愿,得了讨董联盟前锋一职。袁绍摆足了姿态,在军前赠送花鬃马,鹊画弓,为大军送行。俨然一副虚怀若谷的架势,毫不计较孙坚之前骂了他十八代祖宗,更揭他老底,让他回家找小娘哭泣的事。一众诸侯同时到场,信誓旦旦,只要前锋大军杀上栈道,必定会有大军援助。大军出营,浩浩荡荡,大地为之震颤,却依旧有条不紊,军阵极为严整。孙坚麾下四员大将在前,程普,韩当,黄盖,祖茂,引领着三万大军。后方大将孙贲,孙静,孙河,孙香,朱治,吴景,徐琨,孙策压阵。孙策身体尚未痊愈,却依旧威风凛凛,神色肃穆,斜攥着长枪,英姿勃勃。这一刻,江东猛虎的孙家大军,终于露出了他让人为之胆寒的一面。相比起来,之前高览等人的前军,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秦时明月汉时关,滚滚黄河蓝蓝的天,壮士铁马将军剑,旌旗万卷冲长安……”粗犷豪迈的军歌响起,三万将士同时扯着嗓门高唱,更显得气势雄浑。陆远一怔,不由心中暗骂,孙坚这个混蛋,竟然将自己的军歌偷了去!袁绍却捋须大笑:“文台勇烈,大军更是雄壮,想来必能担此重任,一举破关,建立不世功勋!”
他看着孙坚大军出发,如同智珠在握,不等孙坚回应,就负手踱步,悠悠离去。孙坚甲胄在身,一身豪情激荡,向着陆远笑道:“小子,你我同为行伍中人,老夫未说完的话,你应该懂!”
他话音落下,就翻身上马,直奔前军,再次做个身先士卒的主将。“陆某记得呢,将军务必保重!”
陆远面色一丝不苟,扬声大喝:“去年在皖城县衙,陆某就曾说过,将军若有不幸,汝母即为吾母,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孙坚在战马上一个踉跄,险些当场栽倒,稍稍思忖,不禁哈哈大笑,策马扬长而去。他心中清楚,这小子只是担心他,让他务必活着。这小子虽然好色,但他老妻年近四十,小女孙尚香同样年幼,不可能被这小子惦记。一众诸侯却纷纷侧身,目露诧异,盯着陆远。孔融稍稍迟疑,上前劝道:“小将军,大军出征,哪能说这种狂悖之言,既不吉利,又容易影响军心,小将军以后还当慎言啊!”
“孔北海,你不在行伍,不懂行伍情义!”
公孙瓒云淡风轻:“小将军一言,孙文台就算栽在死人堆里,也能爬出来捡回一条命,伯圭虽然受大儒教导,但久在行伍,知道这种老卒的玩笑,并无恶意!”
他是文武双全的猛将,一身贵族气息中,既有名师卢植的熏陶,同样有掌控千军万马,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孔融若有所思,想起心事,不由再次看向陆远,却见陆远对他们这里竟然毫无兴趣。陆远看着冀北相鲍信,正与其弟鲍忠嘀嘀咕咕,顿时心头了然,这厮果然想抢功!只见鲍忠急急离去,从军营中拉出三千步卒,松松垮垮,直向着虎牢关方向而去。鲍忠言之凿凿,自己要外出操练,诸侯都不以为意,没人理会。没一会儿功夫,三千松松垮垮的步卒,已经脱离了众人视线。如同吊在孙坚大军身后的一群蝼蚁。陆远心中一动,翻身上马,检查了下箭囊中的箭矢,就要悄悄尾随过去,甲胄却忽然被孔融拉住。孔融一脸疑惑:“小将军,孔某刚想出一条治军良策,可解一时燃眉之急,正要与小将军商量,可小将军这是?”
“使君,你有策略尽管施展,拉陆某甲胄作甚!”
陆远对孔融虽然心有好感,但孔融说话礼仪太重,一件事总是绕来绕去,平时跟他闲扯下王道霸道也就算了,现在哪愿意跟他啰嗦。孔融略显尴尬,语气讪讪:“只是此事还需要小将军帮忙啊,小将军现在要去哪?”
陆远见公孙瓒已经前来,不由匆忙劝道:“使君,你直接说事吧,要么就等陆某回来时再细说!”
孔融大袖一甩,躬身施礼,语气坦诚:“大行不顾细谨,孔某就直说了,此事说来话长,小将军……”他瞠目结舌,对方不给自己还礼就算了,自己刚说个说来话长,对方竟然直接跑了!难道对自己还是心有芥蒂?上次不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吗!孔融正疑神疑鬼,却见公孙瓒也牵着战马出了军营,顿时上前疑惑道:“伯圭,你这是去哪?”
公孙瓒欠身回礼,风度十足,目光闪烁道:“使君,在下是去看看小将军,有事容在下归来时再叙!”
他心头疑惑,这个小将军行事,向来有的放矢,怎么会在这时悄悄出营,而且没带一个护卫!只是他和陆远有着同样顾忌,不想和孔融在此时攀谈。孔融稍稍思忖,郑重其事道:“伯圭,等等孔某,孔某找小将军有事,心急如焚,你我正好同去!”
他说就返身牵出战马,一身儒衫,腰佩宝剑,像个游走江湖的侠客,很是飘逸。公孙瓒向来风度翩翩,此时却面色一苦:“使君,小将军去的是虎牢关方向,若有交战,在下护不住你……”他是大儒弟子,没法像陆远那样,不顾礼仪,说走就走,但此时见孔融姿态,也是一阵头疼!孔融翻身上马,老脸一甩,语气毅然:“伯圭休要多言,你师能文能武,孔某又岂是文弱书生,君子六艺,孔某不曾有一日懈怠,射术驭马不在话下!”
公孙瓒头大如斗,点头称是,策马就走。他师父卢植确实能文能武,但那是指挥千军万马,而不是在行伍间搏杀拼命。至于君子六艺,搏命时恐怕连个庄稼汉都打不过,只是他不忍心揭穿!二人沿着南部山岗,在战马上驰骋,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陆远在前方策马,走走停停。公孙瓒神色一肃,见陆远原本端着一张怪模怪样的大弓,他们人还未到,陆远就匆忙将大弓收起,显然已经感受到来人,只是不知刚刚,陆远是想要干什么!孔融不明所以,纵声高呼:“小将军,终于找到你了,孔某想到了军心解决之道,心急如焚!”
陆远头皮一麻,匆忙回身摆手,示意两人噤声。直到两人近前,陆远才低声开口:“使君,伯圭兄,有事慢慢说,不可扰了鲍将军练兵!”
“鲍忠竟然到此处练兵!”
孔融环视一圈,见他们已经离虎牢关不远,而鲍忠带着人就在前方平地处狂奔,方向却是虎牢关的南方丛林,不禁一声惊呼:“鲍忠到底想干什么!”
公孙瓒微微眯眼:“如果孙文台与虎牢关守将激战,南方丛林的虎牢关栈道势必空虚,鲍忠趁虚而入,就会比孙文台更快一步,成为第一个登上虎牢关的大将!”
陆远微微点头:“伯圭兄高见,陆某所想,也是如此!”
“可这样的添油战术,正是兵家大忌,否则众大将一拥而上,何需前军先锋!”
公孙瓒面无表情,沉声道:“即便他鲍忠成功,也只是早了孙文台一步而已,无关大局,但他若是失败,这三千士卒的性命,怕是就要交代了!”
孔融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鲍忠竟然是想抢功,他怎么敢!联军诸侯纵然各有心思,但还算克制,他怎么敢在明面上乱来!”
陆远看了看他,没再说话,事已至此,这时候质问鲍忠怎么敢还有什么用!虽然孔融啰嗦多礼,却不失为一个坦荡君子,这样勾心斗角的战争,明显不适合他!公孙瓒看着陆远战马上露出的大弓一角,云淡风轻道:“那么小将军此来?”
陆远不动声色:“陆某就是来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