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路,陆远一行人再次启程。只是陆远的战马上多了一位当世奇女子,蔡琰蔡文姬。战马驰骋,景物飞驰倒退,颠簸得蔡琰眼冒金星,一阵头晕目眩。“陆扒皮,我真的没想害你!”
蔡琰在马上挣扎不休,忿忿不已:“我认识典韦,知道有他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事,这才小小利用你一下!”
她心中惊惧,只觉得自己才离狼群,又入虎口。这混蛋竟然把她横在马背上,身子朝下,动弹不得,完全是匈奴抢女人的野蛮做派!“啪!”
陆远一巴掌拍下,漫不经心道:“利用就是利用,少找理由,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说明白!”
他心中同样郁闷,自己终究因为卫仲道这个蠢货,给蔡琰当了一次打手!只是这事情怪异,蔡琰嫁到河东卫氏,为什么要逃跑,陈留去河东,他们为什么绕了这么大一圈!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豫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敢打我!我爹爹都没这么打过我!”
蔡琰屁股生疼,不由又羞又怒,这混蛋连连逼问,一言不合就打她屁股,让她心中直欲抓狂,一度怀疑这混蛋就是故意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远语气淡淡:“我不是你爹,不会惯着你毛病,赶紧把事情都交代了!”
“你分明是记恨之前的事,之前是你无礼在先,将我掳走,我凭什么不能报复!”
蔡琰一脸倔强,昂着下巴,泪水直在眸中打转。年初时她被陆远掳走,与陆远虚与委蛇一夜才脱困,之后一句对牛弹琴,直接让陆远成了庐江笑柄!现在陆远所为,分明是故意报复!“憋回去,少跟我来这套,这招儿你以前用过了!”
陆远巴掌扬起,目光幽幽:“往事已矣,我才懒得理会,只是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戏弄我,你完蛋了!”
蔡琰呆了呆,这混蛋怎么变聪明了?她稍一思索,心中不由更是惶恐,怒不可遏:“你这混蛋,是想金屋藏娇!你不怕太守大人知道,再罚你禁足吗!”
“金屋藏娇?你怎么这么臭美!”
陆远一脸不屑:“陆某家有仙妻,强你千倍万倍,掳你干嘛!此次救你,只是不喜欢被人威胁,你不必自作多情!”
蔡琰心中狐疑,试探道:“那你就让我好好骑马,不能这么羞辱我!”
什么仙妻强她千倍万倍,她自然不信。她少年成名,才貌无双,随蔡邕游历四方,一路饱受赞誉,什么人能强她千倍万倍!况且以陆扒皮的德行能娶到什么仙妻,只是她人在矮檐下,不敢去辩驳,只想摆脱现在的窘迫。“好,你自己要骑马的!”
陆远大手一提,将蔡琰平放在战马上,乐呵呵道:“抓稳了,别摔下去!”
蔡琰惊疑不定,正疑惑这混蛋难道真的学好了吗,身体却突然像个猴子一样蹿了起来,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根本受不了战马颠簸。她人在空中,感受着耳边风声呼啸,心中慌乱至极,信手胡抓,顺着陆远衣衫,一头扎进了陆远怀里。“你这是做什么,投怀送抱?”
陆远笑吟吟道:“我还没成圣人呢,没法坐怀不乱,你应该趴在马上的!”
蔡琰惊魂甫定,感受到身前一片火热,俏脸腾地一红,正要开口呵斥,却猛地语气一滞,紧紧闭上了嘴巴。现在虽然尴尬,但比让她趴在马上强多了。如果平趴在马上,身后就是这个混蛋,战马驰骋间,那姿势得多么难堪,还不如之前那样被横在马上呢!“这下你满意了吧!”
陆远笑意盈盈:“快说吧,我耐心有限,等得够久了!”
“黑脸典韦,是我们陈留人,当年壮士杀人过闹市,无人敢拦,此事在陈留人尽皆知!”
蔡琰一脸羞恼:“这回你该信我了吧,我没想害你,只想借用一下黑脸典韦的威名!”
她感受着陆远环臂搂住了她的身子,将自己放到了腿上,顿时心中一阵凌乱,再不敢废话。虽然知道这混蛋是怕她坠落下马,却依旧让她一身汗毛倒竖,一动不敢动。典韦正在前方探路,闻言顿时眉飞色舞,豪迈笑道:“姑娘好眼力,不过典某已经有了表字,不再是黑脸典韦了,而是典韦典恶来!”
他听到自己的事迹在陈留人尽皆知,心中颇为得意,身子抖了抖,胯下战马不由肚皮一瘪,眼看就要被他压倒在地。“典韦,典恶来……”蔡琰面色怪异:“谁给你取得表字,这不是骂……”她话没说完,屁股突然一疼,直接将她后面的话全都拍了回去。陆远神色淡然:“少废话,你不是嫁到河东卫氏的吗,为什么要逃跑,陈留去河东,你们为什么绕了这么大一圈,豫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你竟敢如此羞辱我!”
蔡琰恼羞成怒:“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礼法,你对我尊重些,我就说!你再敢逼问,我就……”“现在还问我敢不敢,糊涂!”
陆远目光微眯,乐呵呵道:“我本来就是混蛋,你说得痛快点,我就懂礼法,说得慢了,我就什么都不懂了!”
蔡琰看着那扬起的巴掌,不由一阵眼晕,匆忙开口:“爹爹入朝编撰《汉史》,我与舍妹留守老家,卫仲道收到消息,就带人进了陈留!”
她迟疑一下,忿忿开口:“河东卫氏行事,素来嚣张跋扈,放下聘礼就要带走我们姐妹,我将他们大队人马引到陈留太守张邈处,这才救下舍妹,自己却……”说到这,后面的她就说不下去了,毕竟河东卫氏形同抢亲,一意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而这个刚刚救下她的混蛋,之前也干过差不多的事,只是性质没这么恶劣,更像是外人来了就得欺负一下的习惯。“你先利用了张邈,然后又利用了我?”
陆远深深看了一眼蔡琰,再次问道:“卫家来了多少人,你怎么将他引到张邈那的?而且曹操不是正在陈留募兵吗,他是你爹故人,你为何不向他求助!”
其余的事陆远大致懂了,他本以为蔡琰与卫仲道成婚,是蔡家与河东卫氏的联姻,没想到却是河东卫氏强娶,想强逼蔡邕买账。看来天下大乱,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这也是盛名之祸,蔡邕一直将自己两个女儿当着男儿养,取表字,读诗书,使得蔡琰少年成名,风华绝代,天下皆知。可惜时逢乱世,她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不知得被多少人惦记!“什么叫利用,你们男人不就应该平天下不平之事吗!”
蔡琰委屈巴巴:“卫仲道带了两千精骑入陈留,曹操不愿意招惹,而张邈是陈留太守,自然要保陈留百姓安危,我才不是利用他,是他为人豪迈,才将卫家精骑悉数诱杀!”
陆远怔了怔,河东卫氏,一个家族子弟出行,就可以带着两千精骑,甚至连曹操都不敢招惹,其家族底蕴可见一斑!卫家雄踞河东数百年,甚至经历了西汉到东汉的变迁,相比于他们陆家,确实有着云泥之别!幸好张邈将一群精骑诱杀,干掉卫家大队人马,才让卫仲道身边只剩一些虾兵蟹将!不过自己杀了卫仲道,这事暂时还不能张扬,免得引出那个河东大族发飙。“自古红颜多苦命,这不怪你……”陆远随意感慨一句,就等着蔡琰继续说,他还在疑惑卫仲道为何会选择绕路回河东。“自古红颜……你现在这么会说话?”
蔡琰深知陆远为人,离她被掳到陆府还不到一年,闻言不由错愕不已。陆远一脸深沉,心中暗暗得意,会说的多了,有机会吓死你!典韦咧嘴一笑:“主公文武双全,才情过人,这算什么,主公做的诗连许劭先生都不敢评价!”
“文武双全,还才情过人?”
蔡琰美眸眨了眨,嗤笑一声:“陆远陆扒皮,文武不修,草包一个,整天仗着你们这些护卫逞凶,整个扬州谁人不知,连她的表字都是我……啊!”
陆远俯下身子,附耳低语:“我的表字是我自己取的,不要自讨苦吃,赶紧说正事!”
“你自己取的,你还要不要脸!”
蔡琰瞬间炸毛,咬牙低骂:“你这卑鄙无耻之徒,赶紧把爪子拿开,否则我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表字是我取的,让你丢尽颜面!”
她美眸微眯,眸中怒火熊熊。心中愈发笃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混蛋依旧是混蛋,只比河东卫氏杀人放火好那么一点点,但依旧是个不通世间礼法的混账东西!至于马车里发生的事,她当时被那声惨叫吓得闭紧了双眼,之后就被抢了出来,对此根本一无所知!陆远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你躺在我怀里,我们现在谁丢脸?”
蔡琰猛地一个激灵,双臂紧抱胸口,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愤懑不已:“我不提了,碰上你算我倒霉,你之前打我,就是为了不让我自己骑马出山林,早都算计好了这些!”
“我不至于在你身上算计,你少自作多情!”
陆远乐呵呵道:“这只是你利用我的代价,记好了,要是有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下次?”
蔡琰气急败坏:“一会儿出了山林,你就放我下马,下次见你,我躲你八百里!”
陆远大手轻拍:“废话少说,卫仲道为何绕了一大圈,跑到这荒山野岭?”
“你,你再敢放肆,我就咬舌自尽!”
蔡琰一脸羞恼,无奈至极,卫仲道杀人放火,但起码还有世家公子的风范,哪会像这混蛋一样,毫无规矩,毛手毛脚!“咬舌……请吧!要不我帮你咬?”
陆远笑眯眯道:“我得罪了河东卫氏,现在只有你知道真相,可我们毕竟有旧,我不忍心下手伤你!你要是愿意如此,我谢谢你!”
他心中清楚,蔡琰这样的奇女子,怎么可能咬舌自尽!“你帮我咬?”
蔡琰呆滞一下,猛地醒悟过来,气得脸色发青,恨恨骂道:“你混账,恶心,比从前更混蛋!”
陆远不以为意,乐呵呵道:“快点说,别自己瞎联想,否则我现在就混蛋给你看!”
蔡琰紧抿红唇,一言不发,不知在想着什么。典韦在前方愣头愣脑道:“主公,一会儿出了山林就放了她吧,我们琐事繁多,你何必在她身上为难!”
蔡琰美眸一亮,明媚笑道:“壮士高义,不像陆扒皮人面兽心,只会欺负弱女子!”
“典某只是不想主公为难,与你无关!”
典韦瓮声瓮气:“主公,你不忍杀她,但她自己求死,不妨就将她放在前面,山林外围必有狼群,她一死了之,还无需你动手,这样岂不正好!你何必护着她出山,她又不领情!”
陆远哈哈大笑:“妙极,妙极,求仁得仁,求死得死,蔡姑娘,你觉得如何?”
蔡琰笑脸一僵,咬牙切齿:“蛇鼠一窝,一丘之貉,小白脸天生混蛋,大黑脸自有黑心!只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罢了!”
她嘴上骂着,心中却稍安起来,这混蛋竟然真是要护自己出山。只是这混蛋说话办事太气人,干嘛不能好好说,一点世家子弟的风范都没有!“少装可怜,你算什么弱女子!”
陆远摇头失笑:“你坑了张邈,又坑了我,我为了你的破事,得罪了河东卫家,现在只想知道豫州发生了什么,你却不肯如实相告,是算定我不敢伤你吗!”
蔡琰沉吟半晌,悻悻道:“你不就是怕这里的事情败露吗,那你将我绑到庐江,到时我们一别两宽,我身在庐江,自然不敢出卖你,这样可好?”
“你还真是好打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陆远一巴掌重重拍下,冷笑不已:“你明明自己要去庐江避难,还想利用我给你做免费护卫,我若想将此事保密,杀人灭口多简单,何需送你去庐江!”
蔡琰被一语拆穿心中算计,一时不知所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愈发羞愤,只觉得陆扒皮比从前难缠多了。她自己同样得罪了河东卫氏,无论在哪,都不会乱说,只想找个熟人,方便她联络在京中的爹爹蔡邕。这其中她曾见过的庐江太守陆康,正是最佳人选。陆远观她神色,不由哭笑不得:“把你的小心思都收起来吧,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你虽然聪慧,但毕竟站得不高,看得不远,赶紧说说情况!”
蔡琰羞愧难当,尴尬解释:“卫家精骑被张邈大败,卫仲道被追得不得不绕路回河东,路过谯郡时因为抢马,又被曹洪追杀,这才一路跑到了这!”
“曹洪还在谯郡?”
陆远满头雾水:“他不是应该去陈留投奔曹操吗?”
“我告诉你件大事,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蔡琰满脸通红,却一副绝不退让的架势,认认真真道:“第一,你不能再羞辱我,第二,你得送我到庐江,让我见太守大人!”
“你还想讲条件?”
陆远一脸漠然:“你屡屡算计我,我看你是一代才女,不忍伤你,还一路将你送出山林,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有话赶紧说,你没得选!”
“我……”蔡琰刚想还口,可听着陆远语气,气势不禁一软,好像此时的陆远,不只比从前难缠,更比从前霸道。“曹洪正在谯郡,准备前往扬州,寻找扬州刺史陈温去庐江募兵,这算不算大事!”
蔡琰僵持片刻,终究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这个混蛋从前就无恶不作,而现在相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事又是自己理亏在先。她虽然知道这混蛋不会伤她,但这混蛋毫无顾忌,不通礼法,她确实没得选。“庐江上甲!”
陆远愕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三国混战,西凉铁骑衰败之后,庐江兵在战场上一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庐江兵第一次亮相,正是因为曹洪与扬州刺史陈温交好,陈温帮曹洪在扬州募兵,从庐江郡征得两千精锐,之后曹洪带着这些精锐东征西讨,使庐江兵名扬天下。相比于庐江兵的强悍,扬州的丹阳兵却极为不堪,陈温带着曹洪到丹阳郡募兵四千余人,最终却一哄而散。丹阳太守周昕出自舒县周氏,周瑜家族的实权派人物,正是因为麾下精锐不堪,才使得舒县周家,始终被庐江陆家压下一头。“曹洪现在在哪?”
陆远想到这些,不由神色凛然,杀机难掩:“告诉我实话,你的条件我便答应了!”
蔡琰被陆远突然迸发的气息吓了一跳,紧张兮兮道:“他就在谯郡夏侯氏的庄园里,你要干嘛!”
“向来只有我扒别人的皮,这混蛋竟然想抢我的兵!”
陆远面沉似水:“既然知道他所在,自然是要上门讨教,与他讲讲道理!”
历史上曹洪带着庐江兵南征北战,先后击败陶谦,张邈,吕布,刘表,甚至曹操迎接汉献帝入许都,派出的精锐便是这批庐江兵!陆远的祖父陆康,以七旬高龄,带着几千精锐,抵挡小霸王孙策的两年猛攻,其中便可见庐江兵的强悍。孙权时代,庐江兵正式被称为庐江上甲,成为最强步兵的赞誉。如今陆远身在庐江,早已将庐江兵视作自己的起身之姿,岂容他人染指!“你,你的兵?”
蔡琰心头疑惑重重,迟疑道:“你胡说什么,曹洪就是个粗人,你跟他讲道理,肯定得被他乱棍打出去!”
她倒不介意这混蛋会不会挨打,只担心自己被这混蛋连累。“没事儿,我本来也没准备用口舌讲道理!”
陆远语气平和:“当此乱世,口舌之争有什么用,我只会与他讲拳头的道理!”
“什么意思?”
蔡琰只觉得这混蛋失心疯了,匆忙劝道:“这种大事,你得回庐江跟太守大人商量!”
陆远面色如常,笑得云淡风轻:“既来之,则杀之,有什么好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