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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武迷迷糊糊的被人从温香软玉的被窝里揪出来,连衣服都没让穿就给拎到楼下,一脸懵然。
不过在见到房俊与马周之时,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瞬间清醒过来……
“无关人等统统出去!”
房俊喝了一声。
老掌柜一并怡香阁的堂倌老鸨如蒙大赦,飞快跑出大堂。蒋王李恽也要出去,房俊叮嘱道:“微臣派人送殿下回府邸吧,不要留在此地。”
这位殿下小小年纪为了温香软玉寻欢作乐,连一个侍卫都不带在身边,就算此间乃是徐王的产业不虞安全问题,也着实荒唐得紧……
李恽哪里敢反驳?
心里头惋惜未能搂着美人儿美美的睡一宿,嘴里应道:“是是是,本王这就回去……”
新建的府邸虽然尚未完工,但将就着住一宿自然没问题,这个时辰打死他也不敢回宫……
待到堂内外人皆退,房俊这才盯着长孙武,问道:“今日傍晚,有一戴着斗笠之男子驾车前往延平门,尔负责盘查询问,可知那人是何身份?”
长孙武张了张嘴,咽了口口水,答道:“乃是城南十里坡人氏,因家眷感染了疟疾,想要入城寻医诊治,不过末将怎敢让这等感染疟疾之病患放入城内?故此对其严加警告,将之驱逐。至于后来这人去了哪里,末将却是一无所知。敢问侯爷,这人难道有什么问题?”
神情略有紧张,不过但凡一个人被夤夜从睡梦中叫醒加以审问,恐怕都会有些紧张,太过放松反而更加可疑。
回答也中规中矩合情合理,完全没有半丝可疑之处。
但是……
房俊盯着长孙武的眼睛,淡淡道:“可是据本官查知,那人根本就不是十里坡的村民,尔为何说谎?是否试图掩饰什么?”
长孙武眼神乱了一下,强自镇定,恍然道:“哦!侯爷这么一说,末将想起来,那人的确不是十里坡的村民,只是前往长安寻亲,不料亲戚早已举家迁徙,故而在十里坡落脚……”
房俊呵呵一笑,目光玩味的看着长孙武,笑道:“可是后来本官去了县衙查阅户籍,这人的确是十里坡的村民……你在撒谎。既然是撒谎,难免自圆其说,长孙校尉以为然否?”
长孙武只觉得有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的砸在自己头上,脑子一懵,心脏狂跳,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娘咧!
这棒槌使诈!
那人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十里坡的户籍肯定是有的,否则何以潜藏这么多年而不被察觉?怎敢明目张胆的居住在距离长安一箭之地的十里坡?
自己是真的蠢啊……
长孙武一脸绝望神情灰败,他知道自己完了,别说仅仅一个长孙家偏支子弟的身份,就算是长孙无忌亲自出面给他求情,他也必死无疑……
深吸一口气,长孙武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摇了摇头,说道:“侯爷之言,末将不解。实情便是如此,末将绝无半句妄言。”
死亡很可怕,但是若因此牵连家族,那更可怕!
事已至此,唯有一肩担之,才能给父母子女谋一份安乐无忧,哪怕是私通奸细,想必家主长孙无忌亦能够在陛下面前求一个特赦,只追究他长孙武的责任,祸不及家人……
一旁的马周惊奇的看着房俊,暗道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什么手段都没用呢,只是随随便便两句话,就将这个长孙武给诈得错漏频出难以隐藏,真是厉害!
房俊对上长孙武,根本就是智慧的碾压,后者毫无抵抗之力……
房俊则面色有些凝重,盯着长孙武。
既然长孙武如此光棍儿,由此可见那斗笠男人的身份绝非寻常,若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奸细,如何能让长孙武这般不惜一切的加以隐瞒?
最重要的,这是长孙武的个人行为,亦或是与长孙家有关?
但只是长孙武被收买,那还好说,或许只是敌国想要刺探长安之虚实,打探一些消息,可若是长孙家也有牵连在内……
那可就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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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脚步声响,有人大步走进大堂。
门口守卫的巡捕衙役并未阻挡,可见此人必然身份不凡,房俊与马周回头望去,便见到一身戎装的李君羡走进来。
二人起身相迎。
李君羡不敢托大,一个是皇帝的宠臣,一个是皇帝的女婿,他这点身份完全不够看,连忙道:“末将奉陛下之命,前来查看是否找到长孙武,是否查探到奸细的行踪。”
长孙武愈发绝望,已经上达天听了啊……
房俊眼珠子转了转,抢在马周之前开口道:“既然是陛下派将军前来接手此案,那就将长孙武移交给将军,本官告辞。”
言罢,转身冲马周使个眼色,大步走出门口。
马周亦是聪明绝顶之人,瞬间领悟,也赶紧说道:“有劳将军了。”
李君羡先是一懵,陛下只是派咱前来问问情况而已,咱啥时候说要接手此案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房俊已然走到门口,李君羡当即大叫道:“二郎留步!陛下的旨意乃是……”
“行了行了,这个功劳就留给李军将,吾等绝不争抢便是,李将军勿忧!”
房俊头都没回,只是摆摆手,已经走出大门。
马周紧随其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同消失在门外……
李君羡鼻子差点气冒烟儿!
娘咧!
咱是要抢功么?
一个个的特娘的沾上毛儿比猴儿都精,这趟混水谁都不愿意趟啊……
可你们都脱身事外,也不能把老实人往火坑里推啊!
李君羡郁闷的要死,回头瞅瞅长孙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来人!将这厮给某带回衙署,大刑伺候!”
“喏!”
几个如狼似虎的百骑精锐扑上来,将长孙武捆了个严严实实,押着往外走。
长孙武双目无神,一脸绝望。
“百骑司”的酷刑,那可是能让阎王老子都抖三抖的存在啊……
*****
神龙殿内,待到李君羡走后许久,李二陛下依旧端坐在锦榻之上,未曾移动一下。
他今年四十二岁,正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强的年纪,正当雄图大展建一番千古流传之伟业,然而头痛心悸之症愈来愈烈,这令李二陛下备受煎熬的同时,也时常感叹精力有限。
诺大一个帝国,不断扩张的疆域,日渐丰盈的国库,一桩桩一件件都耗费了他无数的心神,渐有力不从心之感。
可是谁叫他们陇西李氏血脉之中便有这等头痛心悸之病症呢?
先皇当初虽然被他幽禁于大内,却从未对其苛待,最终亦是因为心悸之症崩殂而亡,外间却风传是他斟酒毒杀亲父……
现在,这等病痛终于轮到他的身上,就连孙思邈也束手无策,只是建议平素饮食要清淡,心情要愉悦……
病痛固然令李二陛下备受折磨,但是长安城内渐渐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头,更让他焦躁不堪……
隐隐间,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潜流在酝酿。
丘行恭的作为,更是令他失望。
他可以看在房俊并未受到任何损害的份儿上,对丘行恭擅自调派兵马潜伏于十里坡视而不见,却不代表他对大唐的府兵高枕无忧。
今日丘行恭能够调派兵卒暗杀房俊,明日是否就会有别人调派军队进行兵谏?
兵权,从来都是一个皇帝得以安坐天下的根基。
然而现在,李二陛下却感觉原本尽在掌控的兵权渐渐松动起来,十六卫各行其是,表面上对皇帝毕恭毕敬宣誓效忠,可暗地里却越来越重视各自的利益。
这就是世家门阀把持朝政军权的弊端……
可是他当初依靠关陇贵族夺得天下,现在若是对关陇贵族悍然下手夺其军权,势必会造成朝政动荡,若逼得急了,这帮子想来不将皇权放在眼内的世家门阀在上演一次“玄武门之变”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