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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刚刚从房俊呈递给李二陛下的奏疏之上,并未发现长孙光承认他的罪行乃是奉家族之命而行,这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必然会牵连到整个长孙家,即便是长孙无忌自己也要陷入泥潭
长孙无忌定了定神,看着李绩说道:“军法审判,乃是卫尉寺之权责,岂能让兵部越俎代庖呢?这不符合法度,此番审判应当予以撤销,判其无效。否则日后各个衙门尽皆效法,越权执法横加干预,则法度何在?”
李绩眉毛挑了挑,依旧未吭声。
长孙无忌就恨得牙痒痒,这个徐懋功当真有些过分,处处小心翼翼、事事明哲保身,想要从他这里寻个错处,简直难如登天!
根本不表态
当年房玄龄简洁利落,可比这个家伙强多了。
房俊一脸温煦笑容,看着长孙无忌说道:“赵国公稍安勿躁,这不正在商议此事么?兵部统御天下兵马,管辖各军辎重,这军法审判之权理应交由兵部,若是继续由卫尉寺管辖,难免使得权责不清、纠纷渐深,最后搞得两个衙门嫌隙日重、彼此敌视,未免得不偿失。”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军法审判之权一直以来便是由卫尉寺掌管,之前十数年相安无事,为何如今便权责不清、纠纷渐深了?某些人欲壑难填,不顾朝廷法度,却偏要说得这般好听,着实是恬不知耻。”
房俊也不生气,淡然道:“究竟如何,还是需要各位宰辅商议之后定夺,你我再次争执不休,半点用处也没有。”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不在理睬房俊,看向李绩等人说道:“且不说这军法审判之权往后是由卫尉寺继续掌管,亦或是移交给兵部,但是眼下军法审判依旧还是卫尉寺的权责吧?长孙光等人涉嫌触犯军纪,岂能让兵部来审讯呢?还是应当勒令其将长孙光等人交由卫尉寺审讯为好。”
李绩依旧不搭腔,一旁刘洎说道:“本官提醒赵国公一声,长孙光等人证据确凿,业已认罪,如今乃是重犯,而非是嫌犯。”
长孙无忌怒道:“兵部越权执法,程序不符,其审讯之结果自然应当予以取消!”
刘洎冷笑一声:“纵然交由卫尉寺审讯,难不成赵国公便能颠倒黑白,将一个残杀袍泽、冒领军功的无耻匪类给洗白了不成?”
长孙无忌怒不可遏:“此非是洗白与否的问题,刘侍中难道不清楚程序的重要性?”
刘洎不为所动:“程序固然重要,但是真相更重要!高履行乃是申国公幼子,出身高门,却能舍身报国、不顾生死,如今被奸贼陷害尸骨无存,难道不应将其绳之以法、明正典刑,以还给逝去的英雄一个交代么?赵国公口口声声程序不符,难道不是想要给长孙光等人争取时间,试图翻案?”
“放屁!”
长孙无忌气得脸都红了:“老夫说的是程序问题,程序不对,所产生之结果自然违法,何曾说过长孙光等人无辜?”
刘洎反唇相讥道:“直至此刻,您依然说兵部审判之结果违法,不就是试图推翻兵部的审判么?”
长孙无忌气得差点想要跳起来将刘洎给掐死。
论智慧谋略,他自认或许可以高出刘洎一筹,可论起嘴皮子,两个他也不是刘洎的对手!
人家一路从御史言官这条线上升迁上来,玩的就是嘴皮子,这可是看家本领,不知历经多少唇枪舌战
“当当当!”
李绩敲了敲桌子,眼见这两人夹杂不清闹个没完,终于忍不住了,制止了两人的争论,沉声道:“长孙光等人所犯只罪行业已认罪,且证据确凿,毋庸置疑,无论交由哪个衙门来审,都不可能审出别的结论。既然已经押赴刑场,那就即刻明正典刑,勿要节外生枝,被外界误以为朝廷有意偏袒,影响朝廷威望。”
长孙无忌气得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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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兵部固然越权审判,但是既然已经审了,也判了,此刻若是另生事端,搞不好会被外界误认为是他长孙无忌有意偏袒自家子弟,想要给长孙光等人脱罪
可这是长孙光死不死的问题么?
这是朝廷法度的原则问题啊!
未等他说话,李绩看向岑文本,问道:“关于军法审判之权是否由卫尉寺移交给兵部,中书令如何看法?”
岑文本略一沉吟,道:“既然兵部统管天下兵马,这项权责自应交由兵部。”
李绩微微颔首,又问一旁老神在在、一直闷不吭声的萧瑀:“宋国公之意如何?”
萧瑀瞅了长孙无忌一眼,道:“中书令老成谋国,老夫赞同。”
李绩再次颔首,又看向刘洎,未等他发文,刘洎已经说道:“军法审判,这本就是兵部之权,卫尉寺窃据多年已属不该,自当予以交还,方能政令如一,名正言顺。”
李绩再次看向长孙无忌,捋着胡须,问道:“赵国公意见如何?”
长孙无忌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意见?
老夫纵然有意见,又能如何?
政事堂五位宰辅,三位已经明确表态,不出意外你也是偏向着房俊的,既然如此,老夫有没有意见还有什么意义?
总归是你们说了算
他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悲凉。
如今的关陇贵族不仅渐渐式微,人心离散,更是距离中枢越来越远,对于朝廷政令的影响力跌至前所未有之谷底,长此以往,当江南士族与山东世家联合起来占据了原本属于关陇贵族的朝堂地位,这帝国哪里还有关陇贵族说话的份儿?
曾经显耀天下的关陇贵族,或许当真要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之下
李绩见到长孙无忌不说话,倒也不以为意,缓缓说道:“既然大家对此并无异议,那本官稍后便撰写奏疏,将此决议呈递给陛下,待到陛下用玺之后,便公告天下吧。”
刘洎颔首道:“正当如此!”
看着长孙无忌一脸灰败,他心中快慰非常!
当初他可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投靠关陇贵族,但凡关陇贵族拿正眼看他,给他一根肉骨头,他可就铁了心的当一个摇旗呐喊的狗腿子,奈何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将他弃若敝履,这份羞辱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做梦都想反戈一击,让关陇贵族痛彻心脾,悔不当初!
如今自己一路高升,居然登阁拜相,自然要下死力**击关陇贵族。
人生若不能一雪前耻、快意恩仇,纵然大权在手、位极人臣,又有何用?
他又斜眼瞥着房俊,这棒槌看似纯良,实则心机深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机会定要将往日羞辱一一讨还
长孙无忌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
自从当年投靠李二陛下进入天策府开始,他便是李二陛下身边最受器重的谋士,所有谋略皆会受到李二陛下的重视与采纳,甚至当年的“玄武门之变”,都是在他一力主张之下,由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大力支持,方才促成。
可是到了如今,这朝堂之上却陡然失去了他说话的地方,他的意见非但再也不能成为左右帝国纲领的存在,甚至于会遭受旁人的打压,因为是他所赞同的,故而才会遭到反对
这对于长孙无忌来说,不啻于毁天灭地一般的打击。
此事议定,长孙无忌再也无心继续下去,想李绩等人告罪一声,便独自出了政事堂。
李绩瞥了长孙无忌的背影一眼,旋即收回目光,说道:“吐蕃使者禄东赞已然抵达城外驿站,说是奉了松赞干布之命前来大唐觐见陛下,并且送上厚礼,诸位对此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