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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大悟

    次日,我在自己住的小院用过早餐,就见如云带着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走进了小院,如云只留了贴身照顾她的两个丫鬟,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在院中,其他人均在院外候着。桃仁杏仁上过茶,和两个丫鬟一起退了出去,房中只有我和如云以及那个中年妇人。

    我打量着那个妇人,穿着不是特别华丽,但是也干净整洁,不似一般的仆妇,气度端庄雍容,一张圆脸颇有福相,眼睛如平静的水面,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细看觉得就是个寻常妇人,真正仔细看,竟然微微感觉一股寒意,似乎天生的威严一闪,又消失了,只有平静。

    “这位就是贺文天,贺神医。”如云帮我介绍,“这是舍妹,夏侯家三小姐,名字叫如雨。”

    我赶紧行礼,“原来是贺神医,如雨多谢神医相救。”

    一双胖乎乎的肉手,扶起了我正要下拜的身体,“免礼,免礼,三小姐快起来。”贺文天一脸的和蔼,似乎隐隐有笑意。

    我之前听名字,贺文天,以为是个男医生,想不到,岭南毒王,那么霸气的外号下,居然是如此和善的一个妇人。“贺神医,我之前是中了蛊毒吗?”

    “三小姐确实中了蛊毒,而且,我也想向三小姐询问,此毒是我药王门的寄生蛊,是独门蛊毒,所以我有独门秘制的解药,三小姐服用后,才会痊愈那么快。但是,贫妇之前有给三小姐诊脉,三小姐中的蛊毒,最少也有两三年之久。药王门的弟子,都是久居南粤,这个寄生蛊,又是本门秘技,只有我师父的亲传弟子才会。而我师父的弟子,除了我之外,其他师兄均已经不在人世,所以百思不解,三小姐如何中的蛊毒?”贺文天语气的不解非常明显,而如云听闻之后,也是皱起了眉头。

    “我是王妃出嫁后生的怪病,也就是三年前,而且,我一直在家,谁会对一个七岁孩子下毒?我也没有外出,我问了桃仁杏仁,送走长姐当日下午,我就喊肚子疼,没有吃饭。大家都以为我是因为姐姐远嫁伤心,没人给我请大夫。断断续续疼了几日,林姨娘,也就是继母才命人请了医官来,诊了脉,也是说身体无碍,可能只是心理上不舒服,并未有药物服用。之后月余,一直不好,才又请了医生来看,也是说没有病。父亲还觉得我是为了躲功课,故意找借口。直到数月后,我越来越瘦,每天下午都腹痛难忍,才请了林医生过了,依然查不出病症,只是说体虚,开了补中益气的六君子汤喝,依然不见好转。”

    如云的眉毛皱得更紧了,“家中并无旁人,也不会有人单独给一个七岁小童下毒。但是,依神医所云,这个蛊毒是药王门独门,那么定是有学会的弟子传出了毒药。”

    “那么,还是要从药王门的弟子这条线查线索。”我看着贺文天,她一脸困惑,似乎在苦思,我说从药王门弟子查线索的时候,她没有半分的犹豫迟疑,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根。暂时,似乎可信。

    我想了片刻,“贺神医,有一事可否告知?我知道各门派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冒犯了,你可以不回答我的。”

    贺文天一笑,“王妃于我,于我药王门都有大恩,三小姐尽管发问,贺某定知无不言,本门说起来是个江湖门派,实际上,早就人才凋零,只不过是开个药铺,勉强糊口而已。”

    如云也接话,“如雨,你想到什么尽管说,贺师父是自己人,值得信赖。”

    “神医刚才说,我中的蛊毒是叫寄生蛊,这种毒有什么特点?”

    “寄生蛊,顾名思义,就是有一些毒虫,寄居在人的体内,下毒之人,可以将毒虫的卵下入饮食中也可以是在日常使用的物品上,让病人自己接触到后,误食入口中。虫卵食入后,也就半月就可以在病人体内长大,并且吸人精华,中毒之人,就会慢慢失去气血,逐渐消瘦。这个过程可能是数年,甚至到五年,直至病人精血尽失,随后衰弱致死。”贺文天所说的症状确实与我的情况非常吻合,“那么如果我是长姐远嫁当日发病,那么食入毒虫卵的日子也就是提前半月。”我望向如云,“长姐,你远嫁前半月,可有与我共食?”

    如云思索着,“我走前半月,因为此去经年,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如雨相见,我也交接了掌家职责与林姨娘,那之前一个月,如雨都住在我的院子里,我们姐妹朝夕相处,同吃同睡。”

    “那么长姐可有此症状?”

    “并无,我远嫁南粤,路途遥远,足足走了三个月才到,路上舟车劳顿,也没有丝毫的不适。”

    “那么贺神医,这个寄生蛊的虫卵,加热或者煮沸会不会被杀死,温水又如何?”

    “因为是虫卵又硬壳包裹,一般的温水是不会杀死,但是煮熟就会死。所以,热茶,热汤和煮熟的饭菜里,是无法下毒的。”

    “桃仁,进来加茶。”我扬声叫人进来。

    桃仁急急忙忙拎了热水壶进来。

    开水冲泡的茶叶,在茶碗中翻滚。

    “桃仁,你可记得,我长姐临出嫁前一个月,我住长姐院子中,饮食是谁做的?”

    “三小姐,你从小脾胃弱,一般饮食都不吃,必须是我做的三餐才肯入口。尤其是大小姐走之前,你忘记了吗?你还特意调我过去,专门给你和大小姐两个人做各种京都美食。”

    如云也点头道,“确实如此,如雨脾胃弱,几乎不吃生冷食物,喝的水也要滚水,连冲茶都不用不开的水。吃水果,都要用沸水淋过再去皮才肯吃。“

    “那段时间,我可有吃过什么生冷食物?或者水果零食?”

    桃仁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好像是吃过夫人家舅爷送来的江南杨梅。我记得那杨梅非常稀罕,比京都产的大了四五倍,全家也不过一小篓,全家用膳后吃了一些,剩下几颗,夫人就差人给大小姐和三小姐送来了,大小姐不喜欢吃酸的,就都给三小姐吃了。因那杨梅实在个儿大,我才记得。”

    我半带微笑,“我小时候那么贪吃啊,桃仁你下去吧,看好门户,不要让人靠近。”

    “是。”桃仁低垂双眼,拎了水壶出门。

    浅浅的喝了一口茶,“贺神医,刚才听你说,你的师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个寄生蛊?”

    贺文天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对,我师父,也就是我爹贺群明,现在只有是一个传人。之前,我还有三个师兄,但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人间了。”说完,神色黯然。

    “不好意思,贺师父,令你难过了。不过,能否告知,你的三个师兄可还有传人,或者后人,他们怎么因为什么不在的。”

    “说来可惜,我的三个师兄,大师兄刘子仪,二师兄陈子云都是从小被我爹收养,学艺也是和我一起的从童年启蒙。三师兄是南岭山中的乡民,因为一次我爹在山中采药,住在他家,发现他天资聪慧,就收他为徒。后来我爹带众位师兄弟去南岭腹地深山采药,行到一处峭壁,要贴在岩壁上,如壁虎状,才能通过一个险隘,谁知保险藤条忽然折断,我爹和三位师兄均坠崖身亡。其他师兄弟在险隘这边,只听见四人惨叫跌落崖底。众人托请山民覆上长藤到崖底寻人,也只找到我爹的身躯和大师兄二师兄的残肢和三师兄破碎的衣襟和一只鞋,想来是落下时散落各处。山民就烧了遗骸残肢,带回了四人骨灰。”贺文天满脸萧瑟,往事不堪回首。

    如云也觉得令贺文天师父会议惨痛过往非常不忍,眼神示意如雨不要再问。

    良久,贺文天才缓缓道,“我之所以被称为南粤毒王,只是因为,药王门的宝典分为毒与医,虽然我从小都有涉猎,但是,毒字宝典存在我家,而医字宝典我爹随身携带研读,去南岭深处采药也是为了制成救人的丹药。近三十年,我除了研修毒经,还四处学医,希望可以有更多活人秘技。”说完,表情舒缓不少,毕竟,医者父母心,贺神医想起这三十年,自己救人无数,缓解了丧父之痛。

    “贺神医现在治病救人,也是延续了你们药王门的光荣啊。刚才你说了你大师兄二师兄的名字,你三师兄的名字好像没有提及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不想放过她话里的任何蛛丝马迹。

    “哦,我忘记说了,三师兄叫但子林,但,就是虽然但是那个但字,这个姓氏很少见,当初我爹也是好奇这个姓氏,才和三师兄攀谈的。”

    我忽然觉得好像哪里开了一个窍。但子林,但子林。“长姐,你可知道林姨娘的兄长,也就是给我看病的林医生的大名?”

    如云忽然面色凝重,“好像叫林子丹,京都医圣林子丹。”

    “贺神医,你可知道,你的三师兄但子林还有什么家人?”

    “三师兄来得晚,遇到年节似乎也会回他山中的家,他家里似乎父母早亡,还有一个妹妹,好像叫清儿,平日就住在镇子上,他家有几亩薄田,平日有雇农打理,衣食无忧。我与三师兄的家人也没太多交道,他妹妹也就见过一两次。”

    “清儿,清儿。”如云脸色已变,果不出所料,林子丹,;林清淋,但子林,但清林。

    “你的三师兄相貌上可有什么特点?”如云目光炯炯的盯着贺文天,贺文天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的注视下,竟然有一点慌张。王妃的威压气场,令她有些许紧张。看着如云眼里含着怒意,贺文天有点踯躅,半晌才说,“我三师兄手臂上连着左手有白癜风,他聪明伶俐,读书很好,但是因为这个暗疾,不能考科举,所以才学医。”

    如云的面色更差了,良久,她轻轻的嘘了一口气,扬声让丫鬟进来,“请贺神医下去休息吧。”她吩咐下人的语气很淡漠,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贺文天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