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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二十四章 志存高远

    李承乾察言观色,见到房俊神情不似作伪,对于自己将东宫兵权尽皆交予李靖并未感到不满,登时心中一松,却也有几分愧疚浮上心头。

    在他最难捱、最低沉之时,几乎储位被废、坠入深渊、万劫不复,而房俊正是在那个朝野上下一片冷漠的时候,不顾惹怒父皇,不屑天下冷眼,毅然决然的站在东宫这边,旗帜鲜明的表示支持。

    他犹记得那时候自己整日里惴惴不安、战战兢兢,夜晚与太子妃于东宫之内相拥哭泣,唯恐天明之后便会有父皇废储的圣旨降临,一同抵达的或许还有一杯鸩酒,亦或三尺白绫……

    惶惶不可终日。

    正是经历了那样艰难的日子,使得他分外懂得珍惜眼下的局势来之不易。当房俊那样一个光芒万丈、惊才绝艳的臣子公然表态支持他这个太子,不啻于阴云天气之中陡然雨收云散降下的一道暖阳,让他知道原来他这个太子并非人人厌弃、一无是处,心中之温暖庆幸,笔墨难以形容于万一。

    从那时起,他便对房俊信赖有加、言听计从,并且暗暗立誓永不相负,以报答房俊雪中送炭之情谊。

    更别说此番能够在关陇叛军手中逆转翻盘、反败为胜全赖房俊之功……

    在李承乾心里,朝中文臣武将无数,无一人在他心中之地位可凌驾于房俊之上。

    但是为了应对眼下之危机,他不能一味的感情用事,论冲锋陷阵,房俊或许勇冠三军、势不可挡,但现在需要运筹帷幄、调兵遣将,且对手是李勣这个功勋赫赫、战无不胜的“第二军神”,只能由李靖来担纲大任。

    所幸房俊还是那个心胸开阔、不擅揽权的性子,并未因此感到不满,否则他这个太子非常难做……

    ……

    刘洎在一旁看着太子与房俊的互动,见到太子歉意满满、房俊洒脱宽厚,并未因李靖掌管东宫兵权、全权负责而心生龌蹉,自是难免有些失望。他一直态度坚决的支持太子,不惜为此承担巨大风险,但是显然于房俊相比还差的太多,想要超越房俊在太子心目当中的地位,任重而道远……

    不过也不必灰心,只要太子顺利登基,山东、江南两地门阀进入朝堂,自己这个有利于两大门阀势力之外的侍中便会逐渐得到太子的认可与重用,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达成当年杜如晦、房玄龄的成就。

    *****

    房俊自玄武门出城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细密的雨水丝丝缕缕飘落,打在脸上沁凉一片,令人精神一振。

    回首仰望玄武门高大的城楼灯火通明,想到太子难得强硬起来战线魄力,最终却难免化作一场无用功,便禁不住叹息一声,道一句“时也命也”。

    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太子殿下本身固然不算惊才绝艳,却也并不如史书之上渲染的那般荒诞不稽、懦弱偏执,只不过夹在一个旷世罕见的绝世帝王父亲与一众出类拔萃的兄弟之间略显平庸而已。

    其实对于皇帝来说,平庸并不一定便是缺点,相反,历史之上几乎所有天怒人怨、执行暴政的亡国之君,反倒是各个聪慧伶俐、惊才绝艳,有些人总是很难将自己的聪明用到正经地方……

    当然,若房俊重活于这盛唐之时只想着高官显爵、富甲天下,只需抱紧李二的大腿亦步亦趋即可,事先在李治那边下注,自然人生顺遂、荣耀加身,平平安安纵享富贵。

    但他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甘,也自诩是个志存高远的……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既然拥有眼下的权势,便不愿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未来的大唐依旧门阀横行、军镇为祸,硬生生将这王朝于极盛之时拖入深渊,终至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令后世每一个华夏子孙引以为憾。

    李二陛下已经意识到门阀乃祸国之根源,也开始潜移默化的推动削弱门阀之策略,只不过他依靠门阀逆而夺取、得了天下,本身更是天下最大的门阀,种种政策实施起来自然掣肘太多、步履维艰。

    想要压制门阀、扶持寒门,将军政大权收归中枢,使得政令行于天下,房俊只能选择性格柔和的李承乾。

    三十年之内,或可在不动摇帝国根基的基础上将门阀势力压制最低,使之由实权在握的“阀阅”,褪变至徒有虚名、不掌实权的“世家”……

    然而关陇门阀贼胆包天,一场兵变将所有谋划全部击碎。

    事到如今,关陇门阀苟延残喘、河东诸姓河东诸姓损失惨重,天下最强盛的几大门阀遭遇重创,这原本正附和李二陛下当初制定之国策,纵然山东、江南两地门阀大局入朝填补关陇留下的权力空缺,但想形成当年关陇之声势却不容易。

    正当是中枢收拢大权、进一步削弱门阀之良机。

    然则人非圣贤,帝国利益总归还是更低于自身利益,再圣明的人也会在某一件事、某一个时刻犯浑,不管不顾一意孤行,不惜错失大好局面……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房俊除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私底下搞搞小动作,大势当前也只能随波逐流,若存了螳臂当车之念,只怕顷刻间被碾为齑粉、尸骨无存。

    营门前的兵卒早已见到自家大帅自玄武门返回,赶紧移开营前放置的拒马、鹿砦,房俊再亲兵簇拥之下策骑长驱直入,直抵中军帐。

    入账之后净手洗脸,解下身上的披风,捧着一盏热茶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案之后呷了一口,下令道:“召集军中将校来此,吾有军令颁布。”

    然后起身,来到悬挂在墙壁上的舆图前查看局势。

    “喏!”

    亲兵领命,分出几个人奔赴营中各处传达将令。

    半盏茶功夫不到,军中将校陆续抵达,帐内甲叶铿锵、济济一堂,所有人都肃然而立,看着负手站在舆图之前的房俊,等待他发号施令。

    房俊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舆图,用笔勾勒出各支军队当下的位置,推演了一番各支军队有可能的动向,这才转过身,环视众人,目光炯然:“其实也没什么可布置的,诸位皆乃百战名将,自然应当知晓大敌当前应当注意哪些,本帅不想啰嗦,依照眼下兵力不防即可,斥候全部放出去,由此刻开始吾要知晓长安周边的任何动向,各支军队但凡十人以上的调动,战报都要及时呈递在本帅案头,能否做到?”

    说到后来,声色俱厉,眼睛看着王方翼,后者如今已经负责统领右屯卫所有斥候……

    王方翼瘦小的身躯挺胸凸肚,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中气十足道:“谨遵将令!”

    所谓“兵马未动,情报先行”,军中斥候之能力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这支军队的战力,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必然有着卓越出众的斥候队伍。王方翼心中满是兴奋,只要能够在这场战争当中率领麾下斥候表现优异,必将彻底收获大帅的认可,成为大帅帐下得力干将,从而得到提拔重用。

    而以往哪些大帅的得力干将如今几乎都镇守一方,譬如刘仁轨、苏定方、薛仁贵、裴行俭……只要想想他王方翼这个曾在西域爬冰卧雪看不到前途的家伙,有朝一日亦能名列这些军中后起之秀之中,自是豪情万丈、兴奋莫名。

    房俊对王方翼的状态甚为满意,微微颔首,而后拍拍手掌,鼓舞士气:“都瞪大眼睛,待到明日太子出城之时,任何一方敢有大逆不道之举措,汝等当奋勇争先、予以歼灭!不必在意左武卫的名声,不过是在辽东凌辱高句丽那帮子蛮子而已,英国公帐下大军号称数十万,绝没有那么多,且都是乌合之众,没人是咱们的对手!”

    军队的纪律是练出来的,但士气却是打出来的,一支征战四方、战无不胜的军队,其骨子里便浸润着睥睨天下、唯吾独尊的霸道桀骜,面对任何强敌都信心百倍。

    他相信自己一手打造的这支军队拥有这样的特质,无论面对任何敌人,都有将其挫败之信心与雄心。

    “必胜!”

    帐内将校高声应和,振臂而起,士气在一瞬间便攀升至浓烈的巅峰。

    左武卫又如何?

    英国公又怎样?

    老子转战天下、征战四方,即便是突厥、薛延陀、吐谷浑、大食这样的当世强军皆一一败于阵前,程咬金与李勣又多了个卵?

    咱右屯卫打得就是精锐!

    房俊上前一一拍着部下将校的肩膀,笑着道:“都放松一些,只要有这份心气就好,都说骄兵必败,可咱们右屯卫从来都打胜仗,为何不能骄傲?咱们不但骄傲,而且是傲视群伦!都会去看好麾下兵卒,各司其职、各就各位。”

    “喏!”

    将校们轰然领命,陆续退去。

    房俊回到书案之后坐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茶水已经温凉,正欲让亲兵沏上一壶浓茶,亲兵已经入内,禀报道:“启禀大帅,长乐公主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