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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为何要耗费人力物力构建一座这样的堡垒呢?
而且根据斥候探报,这座堡垒乃是越国公房俊率领右屯卫抵达河西之后方才开建,仅仅旬月之间,如此一座堡垒便拔地而起,其建筑之速度实乃诺曷钵生平仅见,不得不令他感到惊惧。
唐人无论土木之术亦或是其余方面,实在是天下之冠,与之相比,吐谷浑只知放牧、征战,被唐人鄙视为“蛮胡”理所应当。
毕竟草原蛮荒的蛮胡野人交迭更替、此起彼伏,而中原的汉人却自始至终稳稳占据天下最为肥沃富庶之土地,即便是兴盛一时冠绝寰宇的犬戎、匈奴、突厥等族亦未能真正将汉人征服,由此便可见一斑。
纵然蛮胡的马再快、刀再利,可到底缺少了文化底蕴,致使一旦遭遇挫折灾难便会阖族湮灭、传承中断……
所以蛮胡就得有自知之明,别做梦想要什么割据中原、饮马长江,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窥准汉人打盹儿的机会,兴兵入寇抢一票,而后一击得中远遁千里,这才是明智之举。
入寇中原、统治汉人?
那是绝无可能之事。纵然趁着汉人虚弱能够得逞一时,却也终将被汉人所驱逐,且必将遭受极度残酷之反噬。
诺曷钵将儿子伏忠叫到近前,吩咐道:“你即刻率领两万人马充当先锋,急行军冲出谷口,试探唐军堡垒之虚实。若是能战,当一鼓作气冲破其阻挡,若不能战,则不可恋战,即刻返回,咱们原路撤退,再作他图。”
他算准了大唐举国东征,关中兵力空虚不可能支援河西诸郡,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意欲拿天下第一强国磨刀,提振自己的威望,从而坐稳可汗之位。
但是这却不代表他就会一意孤行,不管不顾的猛冲猛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他不会去干。
也容不得他去干。
如今吐谷浑内部虽然集结在一起发动对大唐的战争,但是只要战局稍有不顺,那些个不服从自己统治的部族首领会立刻脱离战场,甚至反戈一击。
整个战局都必须紧握在他的手中,不能接受任何意外。
所以面对大斗拔谷谷口唐军构建的堡垒,未明情况之前,他宁愿选择隐忍一时,挫了麾下大军的锐气,亦不想遭遇任何意外。
伏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闻言大喜,拍着胸脯道:“父亲放心,孩儿定然率领两万虎贲,杀入河西腹地!”
身为先锋,乃是对于任何一个军人最高的褒奖与肯定。吐谷浑人生性好战,但凡能够担任先锋的都是族中公认的勇士,伏忠如何不喜?
诺曷钵却皱了皱眉头,叮嘱道:“莫要莽撞,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退回青海湖再作他图,听明白了没有?”
“没问题!”
伏忠只当做耳旁风。
吐谷浑人自幼生长在马背上,弓马娴熟性格好战,一旦策骑冲锋,便是连当年横行漠北的突厥人都不怕,又何况只是两万余唐军步卒?
这一战自己定要好生把握,只要获胜,自己便是吐谷浑年青一代的第一勇士!
诺曷钵虽然觉得儿子有些毛躁,也有些轻敌,不过他此举也只是谨慎为之,倒非是当真觉得唐军有什么了不起,便又叮嘱了几句,说道:“去吧,身为主将,当洞悉战机,勇猛固然重要,但该退则退,方不失为一代名将!”
“喏!父亲放心,等着孩儿的好消息吧!”
伏忠很是兴奋,抱拳作别父亲,当即率领两万大军直扑大斗拔谷谷口。
诺曷钵则下令全军暂时停止前进,就地生火造饭,同时派出斥候盯着唐军的动静。若是伏忠势如破竹冲过唐军之封锁,自己这边便立即率领大军随后跟上,河西诸郡之地唾手可得。若伏忠遇阻,不得寸进,那么便即刻率军后撤返回青海湖,再作他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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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忠头一回担当主将,且麾下兵将足足两万有余,这可是吐谷浑一个部族首领都不曾掌握的力量,岂能不兴奋莫名、热血澎湃?只觉得这一战简直就是为他而打的,只需突破谷口处唐军的封锁,便能成就他“入寇唐土”之美名,自此之后吐谷浑的子子孙孙都将记叙他的丰功伟绩……
当即率领两万骑兵,浩浩荡荡的朝着大斗拔谷谷口杀去。
*****
“报!”
斥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进营帐,单膝跪在房俊面前,脸上沾满的灰尘被汗水和成泥,气喘吁吁的道:“诺曷钵依然派遣其子伏忠为先锋,率领两万骑兵直奔谷口而来,距离此地之余十余里!”
坐在书案之后的房俊面容沉静,略微颔首。
此战,他一经全面评估了双方各自的优劣之处,且对此做下了相迎的布置,下足了功夫。此刻全军已然各就其位,只等着吐谷浑人攻上来,轰轰烈烈的大战一场,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是各安天命。
没人能够算无遗策,更没人能够常胜不败,战场总是充满不确定的偶然,终究鹿死谁手,只能等待战争终了的那一刻……
斥候退下,房俊环视帐内众将,最终目光投注到尉迟宝环脸上,沉声道:“此战,右屯卫将会置诸死地而后生,以血肉之躯抵挡数万吐谷浑铁骑之冲锋!而全军之后阵,则托付于尉迟将军,不知将军能否稳守大军后阵,保住河西诸郡百姓不受蛮胡之弯刀杀戮,大唐之领土不受鞑虏铁蹄之践踏?”
尉迟宝环倒也是条汉子,拍拍胸脯,大声道:“大帅放心,敌酋想要突入河西,只能从末将尸骨之上踏过去!”
他已经收到了房俊的命令,心里固然叫苦不迭,却也知道房俊非是针对他,反而能够从河西诸郡之守将当中选中他来执行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明显很是高看他一眼。
身为军人,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不正当马革裹尸、奋勇争先么?
一死而已!
房俊却摇摇头,看着慷慨激昂的尉迟宝环,一字字道:“本帅不管你死不死,身为军人,保家卫国便是天职,为此而死正是死得其所。但是,纵然你战死疆场,亦要确保大军之后阵不失!否则便是你的失职,就算死了,本帅依旧要治你丢失阵地之罪!”
尉迟宝环心中凛然,也明白房俊这是当真向死而生、背水一战,当即一咬牙,道:“末将得令!纵然是死,亦要死死的咬住敌寇,不使其绕到大军后阵,动摇大军之阵势!”
“正当如此!”
房俊应了一句,然后看着尉迟宝环,道:“莫怪本帅凉薄苛刻,时局如此,如之奈何?不过本帅向你保证,只要胜了这一战,皆是本帅会亲自向陛下给你求一个县侯之爵,若是陛下不允,本帅就算是跪着哀求,也必然求得陛下恩准,决不食言!”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千古以来概莫如是。别整天喊口号玩虚的,想让人拎着脑袋去拼命,那就得给于相应的奖励,唯有奖励令人觉得哪怕是拿命去换也值得,才能够奋不顾死,戮力死战。
尉迟宝环不是他那位“傻子兄长”尉迟宝琳,虽然房俊说得苛刻,可是他知道即便自己战死,但是只要此战最终获胜,那么房俊就必然会给他求一个开国县侯的爵位。
房俊的名声褒贬不一,但是唯独有一条天下尽皆认可,那便是待自己的麾下极厚。
自己为他死战,自当得到他的认可与厚待。
“报!”
“敌军已然抵达谷口八里之处。”
又一个斥候自外头疾步跑到帐内,顾不得满脸大汗,单膝跪地大声禀报。
随着这一声战报,一股浓郁的战争气氛瞬间在帐内弥漫开来,房俊长身而起,手摁腰刀,大声道:“准备开战!”
“喏!”
满帐武将,轰然应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