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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深藏不露

    耿保元的眼睛瞪大。

    他只看到宁安郡主抬起了胳膊,下一瞬,便是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

    似乎朝着他射过来,偏他看不清、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实在太快、也太突然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等大脑意识到“不妙”时,已经来不及了。

    噗——

    飞来的物什力道太大,震得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都没有卸去那股劲道。

    甚至,他的双腿的力气也消失了。

    整个人直直往后仰着倒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极重。

    死亡的恐惧滚滚而来,瞬间便淹没了他。

    为什么?

    耿保元不明白。

    郡主到底做了什么?

    一个小丫头片子,为什么能隔着这个距离取他性命?

    哈!

    他还想着杀郡主。

    原来他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那一个。

    使出最后的力气,耿保元的手探向自己的咽喉处。

    指尖刚刚摸到细箭,他的眼神散了,彻底无光。

    不远处,林云嫣冷冷看着耿保元。

    她没有贸然上前去。

    猎物咽气之前的那一下反击,最凶最狠。

    直到确定耿保元已经死了,林云嫣才放下心来。

    “牛伯,”她转身唤道,“把这两个混蛋搬他们车上去。”

    牛伯没有动。

    他愕然看着眼前状况,脑袋嗡嗡作响。

    郡主杀人了?

    这不是关键,那汉子强抢民女、抓到顺天府里也是砍头的下场。

    郡主是为了救晋家姑娘,也是为了自保。

    牛伯看得很清楚,那汉子先前面露凶光,郡主若不动手,他一个只会劈个手刀的老头儿能活命?能保护郡主?

    牛伯震惊的是,他们郡主何时有这种本事?又怎么会随身携带暗器?

    那是暗器吧?

    不近身却致命。

    郡主真是深藏不露。

    也对。

    郡主金贵,又惯爱带着挽月就出门,小姑娘家家也没练什么拳脚,就得有一些保命的暗器。

    等林云嫣又唤了一声,牛伯回过神来。

    先把那车把式扛回后头的马车上,再小心翼翼把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晋舒挪回郡主的车上,而后又把那耿保元扔上车去。

    这么一趟下来,牛伯额头上全是汗。

    先前追车时调动起来的情绪,这会儿都还没有停歇,他一面抹汗、一面问道:“现在呢?”

    壮实汉子是死了,那个车把式……

    肯定也不能留!

    刚是情急之下没有办法,这会儿可不能再脏了郡主的手。

    牛伯在耿保元腰间翻了翻,寻出把匕首来。

    还来不及下手,忽然听见马蹄声渐近,牛伯吓得一个激灵。

    虽然自家拦道的马车已经挪了挪,让出了道,但两辆马车这么停着,别人看了准能记住。

    尤其是郡主的车驾那么华美……

    哎呦,大冷的天、又是大中午的,哪位这么“虔诚”,这会儿上山。

    下一刻,牛伯听见了再动听不过的呼唤。

    骑马来的人唤着“牛伯”,声音还很耳熟,他忙探头一看,大喜过望。

    竟是参辰!

    有帮手了,这下有厉害帮手了!

    牛伯忙回应了声。

    林云嫣亦从那马车上下来,冲参辰点了点头。

    上午从诚意伯府出发时,她就与陈桂交代过,使个人候在晋家外头。

    如果看到她突然从晋家离开、甚至来不及留一句话,就赶紧报给徐简。

    徐简自会有判断。

    还好先埋了一步棋。

    陈桂办事又快又周全,徐简询问下便让参辰来了。

    “耿保元带人劫晋舒,我追车下山,到这儿拦住车了,我把耿保元杀了。”林云嫣说得很简单,又把要紧点儿补了补。

    参辰倒吸了一口凉气。

    饶是知道郡主这一趟要出些状况,他也没有想到,郡主张口就是一条人命。

    撩帘子往车上一看,参辰心中越发惊讶。

    他知道国公爷把袖箭给了郡主。

    但他不知道,郡主出手,一箭封喉。

    厉害!

    “这儿交给小的处理,您放心,不会被抓到线索的,”参辰道,“您先忙您的。”

    林云嫣对参辰自是万分放心。

    善后,他最是在行。

    林云嫣只是问道:“国公爷呢?”

    “在城里。”参辰说完,本想替他们爷解释几句,以防郡主误会。

    再一看,郡主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儿埋怨与怪罪,参辰便不多说了。

    郡主明白着呢!

    林云嫣的确明白。

    徐简留城里是两手准备。

    她若能把事情在城外了结,只参辰一人足够帮她善后。

    徐简一年里也不见得出几次城。

    城门守备一旦记住他出城了,回头衙门查问起来,他们固然能寻到一些解释的法子,但别人、尤其是李邵心中的怀疑是止不住的。

    一旦怀疑的种子埋下,后续行事会添不必要的麻烦。

    而若是她失手了,此事最终会走向李邵见到了晋舒。

    玄肃可以出手相助,但他在李邵跟前占不到便宜,反正都要撕破脸,徐简不如自己去。

    好在,事情结束于这无人往来的山道上。

    不会走向最麻烦的结果。

    参辰出手极快。

    确定那车把式一时半会儿间不可能醒来,参辰把人捆得严严实实。

    他又跳下车来,腰上水囊一解,把地上那点儿血迹冲干净。

    一面冲,他一面想,他们爷真的教了郡主很多,不止准心练得好,也晓得不随便拔箭。

    要不然,这点儿水根本不够用。

    跳上车驾,参辰裹紧了他那身雪褂子,吹了一声口哨,示意他的马儿跟上,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而林云嫣上了自己的马车,握着晋舒的手,轻轻拍她的脸颊。

    “阿舒姐姐?”林云嫣唤着,“晋五姐姐?”

    晋舒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待看到面前之人,她一时愣住了,茫然道:“你是……是郡主吗?”

    “是我,”林云嫣道,“你现在在我的马车上,你先醒醒神。”

    本能地,晋舒接过了林云嫣给她的饮子。

    饮子已经微微凉了,却依然很甜,甜滋滋的绕在口中,让混沌的思绪一下子有个清晰的样子。

    “我、我被人抓住了!”她急切道,“我那奶嬷嬷叫人打伤了。”

    林云嫣扶着她的肩膀,道:“你现在跟我在一块,奶嬷嬷也没事,她还在寺里,我的丫鬟陪着她。”

    “所以,是郡主救了我?”晋舒喃喃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分明记得,奶嬷嬷被一脚踹倒在地。

    她都没来得及呼喊,又被帕子捂住了口鼻,之后便是昏昏沉沉着,什么都模糊了。

    她无疑是遇到了大事!

    可这会儿,除了后怕之外,晋舒没有那么慌张。

    她想,大抵是因为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宁安郡主吧。

    郡主与她一样是个姑娘家,郡主也不会害她,她知道自己此刻是安全的。

    这一点,就给了她许许多多的勇气。

    “我不害怕,”晋舒试着弯了弯唇,虽然笑得不似平日一般,但她也努力笑了,“我想知道自己的处境。”

    林云嫣颔首,轻声问:“身上难受吗?”

    晋舒低呼一声,低头看自己。

    衣裳算不得多整齐,但也没有凌乱,四肢软绵无力,却亦没有痛或者伤。

    与真正遇到歹人、遭遇歹事,完全不一样。

    她确实被人带走了,但她没有遇着那些……

    林云嫣见她有了大致判断,便道:“先不管那两个歹人,自有人收拾他们,也不会有一点儿消息从他们口中传出去。

    现在,我们有两条路。

    一是就此回晋家去,我平平安安把你送到家中,奶嬷嬷等下可以跟着王伯的马车回来。

    寺里知道此事的主持、知客僧与小沙弥,都会保守秘密。

    二是我们重新上山去法安寺。

    我陪你在寺中转转,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还在寺里,等下再一起下山。”

    晋舒咬住了下唇。

    她当然想选第一个。

    她想回家,想抱抱母亲,想在自己的屋子里闷着头睡一觉。

    等看到熟悉的家、熟悉的人,她才能更加安心。

    可内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回寺里去。

    郡主没有与她解释为什么回去。

    一如郡主也没有说那两个歹人怎么收拾了。

    但不会有消息出去,就意味着封口。

    活生生的两个人不见了,家里必定报官、衙门也一定会查……

    晋舒不傻,她看过很多书,不止是读书人的那些经典,还有各种传奇话本子。

    回去转转露个脸,对郡主将事情善后有助力。

    郡主不直说,是不想让她惊恐下为难,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而她能好好地坐在马车上,全靠郡主相救……

    “去寺里,我担心奶嬷嬷。”晋舒鼓起勇气。

    这是她能回报郡主的一点点了。

    林云嫣莞尔。

    只看晋舒的神情,她就知道不用再问什么“确定吗?想好了?”之类的话。

    晋舒的情绪比她预料得还要稳定一些。

    隔着帘子,林云嫣招呼了牛伯一声。

    牛伯忙调转车头,沿着山道往上。

    车厢内,林云嫣一面与晋舒说一些宁宁在诚意伯府里的趣事,一面替她简单整理了额发,后又取了件备着的雪褂子与晋舒披上,戴上帽子。

    “这就看不出来了。”她笑着道。

    衣裳可以整理,但头发乱了,林云嫣真没法替晋舒再得漂漂亮亮。

    还是冬天好,大帽子一戴,全挡住了。

    马车在小广场停下。

    王伯见晋舒全须全尾回来了,老泪纵横。

    晋舒安慰了她几句,便跟着林云嫣悄悄进了寺门。

    知客僧亦是长松了一口气。

    晋施主平安就好。

    至于怎么得救的,歹人下落,不是他们该置喙的。

    小沙弥把消息传给住持去,林云嫣与晋舒走小路回到客房。

    奶嬷嬷见了她们,一把抱住晋舒,捂着嘴低声哭。

    林云嫣与挽月道:“等下先去打水,就说晋姑娘歇午觉醒了要擦脸。”

    挽月心中有数。

    等晋舒与奶嬷嬷都收拾整齐了,林云嫣挽着晋舒在寺中走了走,大殿里拜了拜,又与碰面的香客互相行一佛礼。

    时候差不多了才从寺中出发,两辆马车下山进城,一直到晋家里头。

    晋家后院,依旧欢声笑语的。

    听说两人回来了,晋宁兴高采烈出来迎接。

    林云嫣把晋宁抱起来,一道进了老祖宗屋里。

    晋家大太太正哈哈笑着:“我就说她们……”

    话到嘴边,她自己一怔。

    母女连心,晋舒状况对不对劲,她一看就知道。

    再想到郡主先前急切离开的样子,大太太的呼吸一紧。

    寻了个由头,晋家大太太把晋舒与林云嫣带到了自己屋子里,只让心腹嬷嬷守着。

    许是挨着母亲了,晋舒眼眶一红,泪水簌簌。

    大太太便安慰她,便听林云嫣说了状况,这一番来龙去脉,听得她眼冒金星。

    这若不是郡主及时相助,阿舒岂不是……

    “谁干的?”大太太咬牙切齿。

    林云嫣摇了摇头。

    晋家大太太一下子就会意了。

    是啊。

    郡主既然能想到阿舒会出事,那她一定有线索,救人那段郡主说得模糊不清,但其中凶险能猜想不到吗?

    郡主知道得很多,她只是不想事事都与告诉阿舒。

    因为阿舒大起大落间,扛不住那么多消息。

    等让她再平稳些,家里商议好了之后,再一点点告诉她。

    “让人备热水,阿舒泡澡暖暖身子?”晋家大太太安排着,等把晋舒支开了,这才请林云嫣再借一步说话。

    林琅亦猜到些状况,寻了过来,一脸凝重。

    “姑母还记得那天宁宁认错的姑娘吗?”林云嫣道。

    林琅颔首。

    晋家大太太也点头,她听说了那天事情。

    “那是鸿胪寺卿刘大人的儿子的外室,前几天太子殿下偶然遇见她,多看了两眼,”林云嫣道,“说不好太子从谁那儿听说阿舒姐姐与那外室有几分相像,他身边那个叫耿保元的侍卫就来劫人了。”

    晋家大太太听得脑袋嗡嗡作响。

    竟然是太子殿下?

    堂堂皇太子,身边侍卫做出这种事情来?

    “且不说证据不证据的,状告太子,阿舒姐姐就……”林云嫣与两人分析了一遍,“没有什么比阿舒姐姐更要紧。

    她没有受伤,没有遇着坏事,她好好的。

    她不该被那些流言蜚语连累。”

    晋家大太太泪水盈眶。

    是啊。

    郡主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保住阿舒的名声,她感激至极。

    作为母亲,有什么比阿舒更要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