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茶端来,裴老夫人又在旁看着,这个台阶卢氏不下也得下。
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让画柳将提前备好的簪子放在阮娆手里。
“二婶儿手头不宽裕,这发簪是个便宜货,侄媳妇别嫌弃。”
她说话向来上不得台面,阮娆也见怪不怪,反而笑着道,“二婶言重了,阮娆第一次收二婶的礼物,高兴还来不及。”
说完,又去给三夫人谢氏敬茶。
三夫人神情淡淡,茶盏只抿了抿,便让丫鬟端来一串小紫叶檀佛珠给阮娆。
“这佛珠是开过光的,能逢凶化吉,修身养性。但前提是虔心礼佛,日日佩戴,不要摘下来。”
阮娆谢过,让红玉收了起来。
敬茶环节结束,阮娆环视一圈,却没看到小姑子裴沁。
“小姑怎么不在?我这个做嫂嫂的,也备了一份薄礼给她。”
她一提裴沁,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裴老夫人笑容敛去,多少有些严肃,“她犯了错,正在祠堂受罚,你将东西交给你二婶便是了。”
说完,她责怪的目光看向卢氏,看得卢氏头皮发麻。
“母亲,沁儿已禁足七八日,她纵然错再大,毕竟是娇滴滴的女儿家,能否放她出来了?”
裴老夫人沉着脸,“出来做什么?在祠堂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能短了她吃还是短了她喝?每日跪一跪祖宗,还能修身养性些,不再做出格的事来。”
“往日都是你这个做母亲太过纵容溺爱,才让她行差踏错,险些拖累全家!你既不忍,不如去祠堂陪她。”
卢氏一听,顿时耷拉着脸噤声了。
裴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事情已然这样,我看还是尽快给她寻门亲事的好,再等下去,还不知外面的人怎么编排……”
三夫人谢氏正慢条斯理的喝茶,闻言放下了茶盏。
“说起来,这事多少也怪我,怪谢家。”
“那日我娘家嫂嫂来探望老夫人,却被挡在山门外,我只好自己去山门外见了。我娘家嫂嫂提起沁儿,说二嫂曾差人来探过口风,话里话外是想结亲,她想好好见一见沁儿。我也是高兴能亲上加亲,于是差人去请大小姐,谁知道,后来竟会出现那种事……”
谢氏怜悯的叹了口气,“出了这等事,我娘家嫂嫂吃不下睡不着,我侄子谢绥更是每日都嚷着上门负荆请罪。谢家知错,愿倾囊以聘,风风光光迎娶沁儿做谢家主母!”
“此话当真!”
卢氏顿时欣喜若狂,话脱口而出。
裴老夫人一向看不上卢氏这副不值钱的样子,但此刻,她也必须得承认,将沁儿嫁过去是眼下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她刚才那番话,明着是着急,实际上是敲打谢氏,让她谢氏一家最好闭紧嘴巴,不要将沁儿被掳的事情传扬出去。
如今他们肯负责,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既如此,那就择日……”
“沁儿的婚事不着急。”裴璟珩突然慢条斯理的出声,“裴家唯一的嫡女,也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娶的。”
“京中儿郎多的是选择,让沁儿慢慢挑。”
卢氏一听就急了,生怕他这么一打岔,惹怒了谢氏,亲事便泡汤了。
“世子爱护妹妹,婶母明白,可眼下沁儿毕竟出了那档子事……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若是被人知道她曾被贼人掳走大半夜,谁还肯……”
“不会有人知道。”裴璟珩转头看向三夫人谢氏,“沁儿身为裴家大小姐,一直安安稳稳养在深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若是有人敢胡乱编排,那便是找死。”
谢氏迎上裴璟珩审视的目光,顿时眉心一跳。
他难道怀疑了?
“世子放心,无论亲事成不成,谢家人知道轻重,绝对会守口如瓶,不会拿沁儿的名节开玩笑。可那日侍卫们到处找人,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知道的人不少,难免会有人……”
“山庄内外都是我的人,他们不敢透出去半个字。唯独剩下山庄里伺候的那些下人,还有谢家。”
裴璟珩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冷冷环视一圈那些丫鬟们,“祖母,二婶,你们当初带去的人,可还可靠?要不要处理一下?”
他话说一半,眼神里透出的冷意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芳菊几个大丫鬟,还有卢氏身边的画柳,顿时一个个扑通跪地!
“世子爷饶命!奴婢那日早早服侍老夫人睡下,外面的事,一概不知!”
“奴婢也彻夜守着二夫人,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奴婢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愿下拔舌地狱!”
……
几个丫鬟抖如筛糠,一个个赌咒发誓,听得裴老夫人叹了口气。
“这几个全是身边的老人儿,绝对不会出去乱说,澈儿别再吓唬她们了。”
裴璟珩点了点头,看向谢氏。
“看来,若是将来真出了纰漏,也只能是谢家的原因了。”
谢氏当然不同意裴璟珩轻易把将来事发归结于谢家头上。
“世子这话说岔了,怎么可能全是谢家的责任?难道那贼人自己就不会往外宣扬吗?”
“不会。”裴璟珩转着扳指,眉眼幽深的看着她,“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谢氏看着他那幽冷的眼神,顿时脊背一阵发寒。
“三婶对贼人的事似乎很清楚。莫非知道些什么?”
谢氏神色淡淡,“世子说笑了。我一深宅妇人,如何能知道贼人的事?”
裴璟珩不慌不忙,继续问道:
“可我怎么听说出事那日,三婶曾让人往谢家送了一封信,后来,谢御史便匆匆进了宫。再然后谢夫人上山,点名要见沁儿,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究竟是意外,还是巧合,三婶不妨说说,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他居然怀疑了!
谢氏袖中的手倏然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