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说我大哥不喜欢牛乳的?”裴深满脸疑问。
“我看是你自己嘴馋吧!还故意拿我大哥说事儿!”
终于逮到机会扳回一局,他难免语气冲了些。
“怎么跟妹妹说话的?”裴老夫人拉下脸,瞪了眼裴深。
郑婼薇适时出声:
“阮妹妹,我这碗还没动,你既然这么想喝,便喝我的吧。”
她转头看向丫鬟,“把你手里那碗给世子爷端去。”
她这话表面上是得体大度地打起了圆场,实际上却是顺着裴深的话再次揶揄了下阮娆。
“不用麻烦,我这碗也没动,还是喝我的吧,我离得近。”
姜雪儿也很懂得抓住时机,眼疾手快将自己的碗挪到裴璟珩面前,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
却没想冷冷淡淡的世子爷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选择了无视。
姜雪儿顿时脸色讪讪,只好又将碗端了回来。
“多谢郑姐姐的好意,不必了。”
阮娆淡然的放下筷子,拿帕子擦擦嘴。
“我已经吃好了,牛乳羹端给世子爷吧,方才,我也是……”
“不必,我确实不喜牛乳。”
裴璟珩突然出声。
此话一出,所有人又是一阵愕然。
裴深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家大哥,又看了眼阮娆,一时间竟难以回神。
自家大哥居然帮着她说话?果真被小贼迷惑了?
还是……小贼和大哥之间有了什么,所以大哥的事,她才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胸口无端有些发闷。
“这件事知晓的人并不多,你是如何得知的?”男人清冷的声音追问。
阮娆抬头,正与他的视线对上。
他的目光冷静而犀利,仿佛一把锐利小刀,要把她皮囊划开,扒出底下隐藏的所有真相。
阮娆暗暗冷笑一声。
她如何得知的?自然不可能是他亲口说的啊!
他这个人,对什么都寡淡凉薄,即便在自己家,也从来没有表现过喜好,无论是吃食还是别的,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只是她爱他,爱到连他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观察入微,将他所有的事都记在心里,无数点点滴滴串联起来,这才发现了端倪。
“自然是入京之前的路上,听苍青偶然提起的。”
她扯了扯嘴角,撒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谎。
果然,这么一解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除了裴老太太,她始终没往别处想。
“这丫头一直就是个心细的,前儿我吃多了不消化,还是这丫头发现了端倪,亲手下厨给我煮了药膳汤喝,这才缓解了。”
裴老太太摸着阮娆的头,对裴璟珩道:
“她定是感念你千里迢迢将她带回来认亲,故而对你的事万分上心,你可不要辜负了你这妹妹的一番好心,别老跟审犯人似的对她说话。”
“是。”
男人再次看了阮娆一眼,淡淡转开了视线。
一时饭毕,老太太被秦嬷嬷扶着起身,对着众人道:
“都别急着走,今儿外面天光好,咱们一起去园子里走走,赏赏春景。”
“这敢情好,如今园子里春暖花开,正是赏景的好时候,老太太就该多走动走动,既能消食,又能换换心情。”秦嬷嬷及时附和,眼睛却偷偷瞄着世子爷。
出乎意料的,这次世子爷没有再推脱,像是默许了。
秦嬷嬷高兴的跟老夫人交换了个眼色,扶着老夫人往外走,身后簇拥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声势浩大的往花园子走去。
裴家后花园占地极广,其原本是前朝的皇家园林。不论是裴璟珩所住的静思筑,还是阮娆所在的镜花水月阁,其实都只是皇家园林的一角。
当初太老爷随着先皇打天下,不仅有从龙之功,更有救命之恩,于是老皇帝不仅将亲妹妹荣庆长公主下嫁于他,还将这座府邸,连同后面的皇家园林一同赐给了裴家。
裴家的荣光,也就是从那时候而来。
裴老夫人点着那些假山湖石,亭台水榭,一一跟众人回忆着往日的种种趣事。
及至来到了鸳鸯亭,裴老夫人才停下脚步。
这鸳鸯亭临水,一面延伸至水中露台,原本是专门为听戏看戏准备的地儿,一面靠着假山,四周草木葱茏,花树繁茂,姹紫嫣红与翠绿交相辉映,既清幽雅致,又令人心旷神怡。
“我也乏了,这地方景致好,名字也吉祥,咱们就在此歇会儿吧。”
裴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座的人精一个比一个心里精明,只是装作看不懂听不懂罢了。
于是众人散开,有的观水,有的赏花,有的陪着裴老夫人坐进亭里说话。
郑婼薇正要陪裴老夫人进亭子,却被谢灵儿突然一把拉住。
“郑姐姐,那边花儿开得好,你陪我去摘好不好?”
郑婼薇婉拒:“春日苦短,花期本就没几日,你若摘下来,花就要提前谢了。”
“郑姐姐不是擅长丹青么,把它画下来便是,这样不就花开不败了么?”谢灵儿眨着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
她声音脆,音量也不小,自然吸引了亭中人的注意。
郑婼薇转头见裴璟珩朝她们这边望过来,脸颊顿时浮起一层薄粉。
“在座的姐妹谁不是丹青的一把好手?我就不献丑了。”她佯装推脱,眼角却瞥向了秦嬷嬷。
秦嬷嬷心领神会,眼珠一转,低头跟裴老夫人耳语了几声。
“这个提议倒是好。”裴老夫人点点头,随即转头吩咐道:
“难得今日高兴,不如你们都来作画,若是谁画的好,我便把头上这只钗赏给她。”
说话间,她拔下头上那只攒金丝八宝凤钗,郑重其事道:
“这只凤钗,还是当初我嫁入裴家时,公主殿下亲手交到我手中的。”
此言一出,几个表姑娘的神色全都变了变。
荣庆长公主传给长房儿媳的?
那这只钗的含义,不言而喻。
只要拿到了钗,那就是下一任世子夫人的人选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眸子都被点亮,灼灼盯着那只钗,全都跃跃欲试。
只除了阮娆。
她淡淡一笑,转开目光。
裴老夫人是诓她们的。
因为那支真正象征着某种寓意的传家凤钗,早就随着她的尸身沉入湖底了。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支是真的,她也不感兴趣,甚至还恶趣味的希望,这几个表姑娘轮换着坐上那个位置,全都尝尝嫁给裴璟珩是怎样一种寒心彻骨的滋味。
她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落入不远处两个男人的眼中。
一个眼神古井无波,静静审视;一个撇了撇嘴,暗暗观察自家大哥。
“那个阮表妹,她看上去,并不想争那只凤钗啊。”
裴深故意说出这番话,小心翼翼的觑着自家大哥的脸色。
不知何故,他极端不想让自家丰神俊朗的大哥被那小贼蛊惑。虽然……她确实有几分姿色,但那也不足以当他们裴家的下一任主母!
若是配给其他人,倒是无所谓,比如老三,比如……他。
裴深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裴璟珩凤眸半阖,觑着堂弟。
“她想不想争凤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上心?”
裴深顿时语无伦次,“这不是……祖母吩咐,要我好好对她么?”
“二婶也常常吩咐让你好好对卢菁菁,怎么你一直当耳旁风?”清冷的声音一针见血,戳破了他的借口。
裴深顿时噎住。
“今后离她远点,记住我说的话。”
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往亭中走去。
裴深被大哥突然下了死命令,心中既懵又疑惑,甚至还隐隐生出一丝叛逆。
“凭什么。”他不服气的小声嘀咕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