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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太医死了

    说到另有内情,武昌伯的神情迟疑了片刻。

    这片刻的失神被晏长风收进眼中,她猜想,伯夫人的死,或许不是武昌伯所为。

    但武昌伯想利用伯夫人的死给国公府泼脏水找麻烦是真。

    “世子夫人这话何意?难道是说我武昌伯府不顾夫人死活不成?”武昌伯果然死咬住不松口,“我皆是按照柳姑娘开的药方抓药,怎敢胡乱喂药?你说柳姑娘的医术从不失手未免过于霸道,难道凡是被她治死的都是别人的问题?又理直气壮地叫我们告官告御状,谁不知如今裴大人如日中天,有蜀王撑腰,我们可告不起。”

    死者有理,得势有罪,跟硬要泼脏的无赖多说无益。

    晏长风一改客气的姿态,强硬道:“伯爷不告,就只好我告了,伯爷无故将棺材停在我家门口,又无证据泼脏水,毁我国公府的声誉,扰我一家的生活,请不走,只能请官兵来驱赶了。”

    她指派管家去府衙报官,然后关门回了府。

    武昌伯兀自在外叫嚣着。

    “看看这等强权压人的嘴脸!”

    “我今日务必要讨个说法!”

    王嬷嬷小跑着跟在后面,“世子夫人,真要让官兵来把他们轰走?老夫人方才问过好几次了,我瞧着,她好像不想闹得太僵,唉,如今老夫人不像往常了,凡是求个安稳,不想结仇结怨的。”

    晏长风脚步顿了一下,转向去集福院,“我去瞧瞧祖母。”

    正是午食时间,集福院里已经上了饭,但许氏没动筷子,饭菜都没了热乎气儿。

    “祖母,”晏长风进屋门,净了手坐在饭桌前,“是知道我院里没开火,特意等我吃饭吗?呀!今日厨房做了炉焙鸡呢,我爱吃。”

    原本焦急担忧的许氏脸上有了笑模样,“喜欢就多吃点,我啊现在不爱吃这些肉啊油的,王嬷嬷,端去热一热。”

    王嬷嬷也跟着笑,“哎,我这就去!”

    晏长风忙夹了几块鸡放在碗里,等不及先吃着。

    许氏问:“武昌伯可走了?”

    “没呢。”晏长风用嘴剔着鸡骨,说,“武昌伯非要把伯夫人的死赖在我头上,想借着打击国公府削弱蜀王,且要闹呢。”

    许氏只当武昌伯是为了赵氏闹,被这么一点播就明白了此事不简单,“那要怎么办?他们咬住了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那也得看他们牙口好不好。”晏长风大口嚼着肉,“您甭担心,在集福院里该吃吃该喝喝,养足了精神,等过几个月小崽子出生了,有您烦的。”

    说到未出世的曾孙,许氏喜笑颜开,“我这几日啊叫丫头们做了几件小衣裳小鞋子,回头送去你屋里瞧瞧,不喜欢我再叫他们另做。”

    “我正想麻烦您帮忙做几套呢。”晏长风笑道,“我没经验,不知道做什么样子的合适,又怕烦您的神,您主动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能不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许氏就爱跟孙媳妇儿说话,一顿饭下来,说得比吃得还多。

    吃过饭出来,晏长风回到二房。葛飞等了她好一会儿了,一见她便道:“夫人,端妃派出的太医没去武昌伯府,在中途被一匹疯马踢死了。”

    死这么及时,看来毒死那老内侍的毒药是出自这太医之手。

    “去查马主是谁。”晏长风说,“查到了证据就送去那太医家中,帮助其家人告状。”

    葛飞明白了,“我这就去。”

    他刚走,王嬷嬷就匆匆来了,“世子夫人,府衙的人刚才来了,被武昌伯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说府衙是蜀王走狗云云,府衙不敢强行拿人赶人,不过也没走,就围着武昌伯府的人。”

    现如今朝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站队,知府大人明显是倾向蜀王,即便不敢得罪武昌伯也很有义气地给国公府撑腰。

    “府衙不敢得罪,就去刑部告。”晏长风道,“总会有人做主的。”

    王嬷嬷虽然迟疑但也不多问,“哎!”

    去刑部状告不是一时片刻的事,直到第二日,宋国公府的诉状才递到刑部。

    刑部每日不少接到讼状,告谁的都有,朝中大员,皇亲国戚,尽是得罪人的勾当。受理权贵的案子不容易,但也容易,一般来说,权钱可以压倒一切,民永远斗不过官,低位掀不倒高位,识时务的,给钱就能摆平,实在认死理儿的就关牢里打一顿,或者无限期拖着。

    今日刑部尚书马有良就遇上个很头疼的,是民告权贵的案子。一个刁民状告昌乐伯家四公子强占民田,那刁民认死理儿得很,给钱不要,给粮也不要,非要判徐四公子的罪,扬言如果刑部不能主持公道就去告御状。

    天真!那御状是一般人能告的吗,就算告了,也得看圣上有没有功夫搭理,还不如拿钱了了。

    但刑部也怕这样不懂事的出去四处胡闹,就判了他一个扰乱公堂的罪,暂时关了起来。

    尚书大人刚刚清静了,国公府的诉状就来了。

    “谁告谁?”马有良听了手下所述诉状,脑袋顿时大了三圈,“国公府告武昌伯?”

    什么武昌伯污蔑国公府世子夫人见死不救,致武昌伯夫人不治身亡,什么武昌伯把夫人的棺材停到人家府门前无理闹事,这哪里是告状,这是要他命啊!

    如今国公府世子在朝中如日中天,背靠蜀王,武昌伯跟某些世家隐约有结盟反对蜀王的趋势,这是党争!甭管最后谁上了那个位子,现在都不能掺和,掺和了就要面临站队,站不好就活不到下一任圣上上位。

    “兹事体大,此案刑部不好受理,找个借口先推了,我这就上报给白夜司。”

    白夜司里有个分部专管告御状之事,虽然现在白夜司跟圣上关系不咋地,报上去了不一定如何,但起码比为难自己强。

    马有良拿着诉状正要走,接茬儿又来了一个。

    “大人大人,这回不是告权贵的!”下属激动道,“这回是于家状告冯家,于家是宫里于太医家,于太医昨日在大街上被一匹疯马给踢死了,那疯马是冯家所有。”

    于家虽算不上权贵之家,但告一个平民百姓还是很有优势,又是证据确凿的事,容易判得很。马有良没放在心上,打算先进宫再说。

    可还没出门他又反应过来,“寻常人家有马吗?冯家是哪个冯家?”

    下属看了看诉状,道:“家主是冯大富。”

    冯大……马有良觉得这名字耳熟。刑部天天跟权贵打交道,各家的管家姓甚名谁,家里是个什么成分都门清儿。

    他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猛然想起来,昌乐伯家的管家姓冯,好像叫冯大发!

    武昌伯府管家的兄弟的马当街踢死了于太医,这事怎么那么古怪呢?

    马有良凭经验觉得这里头有事,思索了片刻,道:“你把这件案子还有昌乐伯家四公子强占民田的案子都给我。”

    宫里今日也不太平。早朝上,户部尚书裴修递了份折子,请求减免皇室以及皇亲国戚的开销。

    这个减免非常不客气,每月的俸禄跟粮食减半,除了这两样,其余的赏赐全免。

    圣上看过后都惊呆了,虽然他心里经常想着,让那些日子过的比皇帝还滋润的闲散皇族贵戚少吃点少穿点,可到底只是想想,不敢付诸行动。

    皇族成员庞大,是统治者的政治隐患,只有把他们养废了养闲了才安全。另外,他们都是皇家的脸,养得太寒颤了也不好看。

    所以圣上再穷也没苛待过他们,只有自己勒紧裤腰带,减免宫中开销。谁知裴尚书如此不客气,说减就减,还是那种一刀砍的减法。

    这一刀下去,不砍出乱子来就怪了。

    连朝堂上那些一向看闲散贵族不顺眼的朝臣也觉得这一刀砍得狠了点,纷纷建议可以循序渐进地砍。

    裴修不争辩,只把国库家底儿亮出来给他们看。迄今为止,国库已预花了五年的赋税,穷成这熊样,还有什么脸要体面。

    但人的本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战事还没完全平息就忘了战乱带来的恐惧,一顶又一顶兹事体大朝堂颜面的帽子扣下来,就是两个字,不妥。

    圣上也觉得不太妥,就暂时把折子压下,暗示裴修回去再想个缓和点的法子。

    缓和是不可能缓和的,裴修不妥协,下了朝以后又单独求见,给圣上分析利弊,足足一上午,说得圣上的头比宫中的水缸还大。

    就在圣上不想活了的时候,吴循送来了刑部递上来的三个案子。

    “快,快叫他进来。”圣上觉得此时让他面对什么都比面对裴修那张嘴强。

    吴循进了凤鸣宫,把案子交给圣上过目。圣上看完了三个案子,觉得它们跟裴修的嘴半斤八两,如果让他同时面对这两件事,还不如刚才就死了算了。

    “这样的案子,白夜司看着办就是。”

    吴循道:“圣上,第一个案子,武昌伯夫人的棺材停在宋国公府已近一天一夜,府衙管不了,刑部不敢过问,第二个第三个案子,皆牵扯了昌乐伯府,事关各世家,白夜司不敢妄断,还请圣上示下。”

    示下,示下个屁,圣上脑袋疼,屁也示不出来。他烦躁地瞥了眼裴修,忽然福至心灵。

    对啊,裴修不是想跟皇族世家过不去吗,就让他自己头疼去,等他尝到了被这群人难为的滋味,兴许就会缓和减免用度一事。

    “裴爱卿,你说该如何解决?”

    裴修道:“昨夜武昌伯府在我家门外哭了一夜丧,臣不胜其烦,正打算着跟圣上讨个公道,且不论武昌伯夫人因何去世,此等扰人清梦的做法都不妥,还请圣上做主,派人将他们驱赶走。”

    好嘛,圣上一听,这位爱卿是真的头硬头铁,罢了,就随他吧。

    “叫宋瑞带几个禁军去,帮武昌伯把棺材抬回家去,就说朕的意思,人死不能复生,叫他节哀顺变。”

    吴循:“是。”

    “至于昌乐伯的两个案子。”裴修道,“臣之夫人昨日特意请求端妃娘娘派了于太医去给武昌伯夫人看病,怎么那么巧,于太医就被武昌伯管家冯家的马踢死了?臣觉得这其中不简单,是有人想借此跟国公府过不去,还是另外有什么牵扯,还请圣上明察。”

    陈公公听到这里,插嘴道:“圣上,有一事老奴正想跟圣上回禀,此事或许跟于太医的案子有牵扯。”

    圣上:“何事?”

    陈公公:“圣上命老奴去查容贵妃出逃一事,也是巧,前日晚上,看守冷宫的老内侍得急病死了,老奴心中起疑,叫人查了那内侍的尸体,乃是中毒所致。”

    圣上吃惊,“中毒?”

    “是,老奴怀疑毒杀老内侍的人很可能就是放走容贵妃的人,有意把检查内侍尸体的消息放出去,就是想引诱始作俑者露出马脚,此时有所行动的必定有问题。”

    陈公公是从晏长风那里得来的启发,端妃很少讲究吃穿,忽然找天衣坊做新衣就很奇怪,又问了世子夫人那些有关宋国公的话,就更奇怪了。她如果想报复裴世子跟世子夫人,就必定要牵扯蜀王,牵扯了蜀王,就难保不是想下水跟蜀王争上一争。

    端妃此人谨慎,不会贸然出头,很可能会利用容贵妃。容贵妃疯没疯,心知肚明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端妃必定看出她没疯。

    容贵妃恨蜀王,放容贵妃出来,她跟皇后一起把矛头指向蜀王,圣上就会重审太子之死。最终,如果蜀王被证实杀太子,端妃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如果不能,端妃也不会被牵扯,可谓一举两得。

    圣上思索片刻,“你是说,那毒药可能跟于太医有关?那于太医又是被武昌伯府的马踢死,那放容贵妃出来的岂不是……”

    圣上不想往下想,一想,就可能牵扯了皇位之争。

    陈公公察言观色:“老奴确实这样怀疑,只是还没查实,但老奴想,起码能证明世子夫人并没有见死不救,武昌伯此举确实有些无理取闹。”

    圣上点点头,“继续查,务必查明那毒是从何而来。”

    此时裴修插嘴:“圣上,臣以为,也该查查武昌伯夫人的死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