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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杀人凶手

    “大皇子妃,您节哀,安和王已经去了。”

    厉嬷嬷平静到几乎有些残忍地提醒大皇子妃。

    跪在地上的大皇子妃浑身一僵,她抱着安和王的头收进怀里,自欺欺人地摇头,“你胡说,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么会死!太医呢,快叫太医来!”

    侯府里有两位太医常驻,说话功夫便到了,先后上前试探鼻息脉搏,皆说已经去了。

    大皇子妃终于不得不认清事实,抱着安和王号啕大哭起来。

    哭到气绝之时,她又指着在场的侯府中人发难:“是谁害死了我儿,我今日必不饶他!”

    晏长风正要说话,厉嬷嬷抢先道:“安和王意外摔死,德庆侯府深表遗憾,原是应该叫贵府尽早抬回去入土为安,但我府的丫头也惨死在此,而安和王手里有匕首,此事很是蹊跷,老奴想着,应当即刻派人进宫回禀圣上,让圣上派人来查明真相。”

    晏长风闻言一愣,厉嬷嬷这话先入为主地将安和王的死定为意外,又把丫头的死赖在他身上,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她想起方才厉嬷嬷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当时只觉得蹊跷,但情势紧急来不及细想,这会儿冷静一想,方觉出了问题。

    今日这样的日子,便是客人多顾不上这边,也不应该一个下人都没有,八成是故意把人撤走了。

    为什么撤走?应当不是安和王任性把人赶走了,他能赶走自己的丫头,却赶不走侯府的下人,必是外祖母为了某个目的故意让安和王独自留在这里。

    她又看向木榻底下那具尸体,那丫头是侯府的,她还有些印象,记得她叫丹桂,是花园子里的扫洒丫头。这姑娘生的腼腆,每次见了都不敢抬头瞧她,低垂着脸行个礼就跑了。

    丹桂断然不会主动招惹安和王,甚至见了他还会避开,偏偏今日没能避开,必是有人安排她必须在此。

    晏长风越想心里越沉,她一向知道外祖母手段厉害,知道她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却是第一次直面,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大皇子妃此刻伤心过度,但不糊涂,她也一下子听出了厉嬷嬷话里指向性的意思,当即明白,这是大长公主设的一场局!

    平日里大皇子再三叮嘱,务必要跟大长公主搞好关系,哪怕立场不同也不好与她正面为敌。她从来是把大长公主当自家长辈敬着,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过。

    可今时不同往日,麟儿被这老太婆算计了命去,她不可能再忍气吞声!

    “厉嬷嬷这话未免先入为主,我麟儿不到十岁的稚童,怎么有本事杀一个丫头?倒是他的死是不是意外还不好说!”

    她转而去问道伺候安和王的两个丫头:“你们今日贴身跟着安和王,到底发生了何事!”

    两个丫头被她这一吼,越发抖若筛糠,其中一个支支吾吾着说:“回,回大皇子妃,我们二人今日原是跟着安和王的,可是,可是后来他硬是把我们赶走了,说是不让我们跟着,我们实在拗不过就,就躲在了花园子的角落里……”

    这番回答若是放在平时,不需等她们说完,大皇子妃就叫人掌嘴了,伺候小主子的人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离了眼,便是被小主子打死了也不能躲起来。可放在此时这话就还说得过去,因为算是死无对证,谁也没看见安和王做了什么,就没有人能证明安和王杀了人。

    “该死的东西!还不滚回府领罚!”大皇子妃想寻借口把这两个丫头处理了,如此才是真的死无对证。

    厉嬷嬷:“大皇子妃不忙把人支走,这二人是重要的证人,回头要配合调查。”

    “什么证人!厉嬷嬷口口声声将安和王定性为有罪到底是何用意?”大皇子妃人前一向是温婉娴淑,第一次把咄咄逼人的利爪露出来,“我看贵府表姑娘才更有嫌疑,她那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

    厉嬷嬷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做派,不让晏长风说话,自己也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一切等圣上派人来定夺比较妥当。”

    大皇子妃气得咬牙,今日大长公主必定是早有谋算,所以才如此气定神闲,如果圣上的人来查明是麟儿杀了那丫头,不但是白死了,恐怕还要给大皇子招来祸端。

    侯府后院里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安和王,消息瞒不住,很快就传到了宾客耳朵里。当然,这事也没想真的瞒,不然以厉嬷嬷的本事,横竖都传不出去。

    这一来,宾客纷纷借故告辞,这事稍微懂点局势的人都看得出来,是大长公主跟大皇子斗法,神仙打架最好有多远跑多远,不然倒霉的永远是看热闹的。

    但谢澜没走,因为他听裴霁清说白夜司司夜大人似乎是亲自来了,他一向对司夜大人敬仰万分,如此直面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霁清啊,听说事发时你夫人在场,哎呀这岂非成了嫌疑人?”他死皮赖脸地跟着裴修去现场蹭热闹,“那之前咱们不是还在吗,或许我能给嫂夫人当个证人?”

    裴修故意告诉他吴循要来,就是为了让他留下作证,自然没有意见,“如此就麻烦慎行了。”

    谢澜掩饰不住地嘿嘿笑,“嗨,好说好说,咱们已经是兄弟了,两肋插刀也使得。”

    他二人赶到后院时,白夜司跟大理寺的人皆已经到了,两边各有一个仵作验尸。

    裴修来到媳妇儿身边,看着她身上的血迹直皱眉,“你没事吧?”

    晏长风摇头,退到一边小声跟他说了事情经过。

    裴修觉得这事不妙,因为当时没有第二个活人,那两个丫头或许知道更多,但不会轻易说实话,按照查案流程,二姑娘恐怕会有一趟牢狱之灾,如果是进了白夜司还好,如果进了大理寺就麻烦,他说不上话。

    那边验过尸,大理寺跟白夜司互相交换意见。圣上特意派了两班人马来,一来是对安和王的死极为重视。二来因为白夜司之前出了一个投靠太子的叛徒,因此他对白夜司的立场多少存疑。

    大理寺卿刘鹤比较会做人,他以白夜司为尊,先请示道:“不知司夜大人如何断定?”

    吴循对朝中各位大人的秉性立场了若指掌,这个刘鹤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的人精。他原是大长公主一手提拔起来的,早年对大长公主极为衷心,这些年大皇子势强,他又隐约有了站大皇子的倾向,背地里没少给大皇子行方便。

    不过他虽精明,但不是权臣佞臣,也不是蝇营狗苟之辈,算是个在其位谋其政的好官。

    今日这案子牵扯了大长公主跟大皇子两方,以刘鹤这墙头草的立场,必定两方都不想得罪,所以这才先把白夜司推出来。

    吴循不跟他弯弯绕绕,直说:“那丫头是被利器刺了数刀致死,刺的力度都不像是成人所为,另外她还被切了几根手指,手臂上也有切割痕迹,但因为工具与力度都不行,所以没切断。”

    “再说安和王,他是摔倒磕了头部太阳穴,又出血过多而死,以他摔倒的位置判断,是脚滑导致,他鞋底是湿的,刚刚应该在湖边逗留多时。另外他手里的匕首上有血,是什么血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刘鹤点点头,这些东西做不得假,没什么好做文章的,目前看来确实是安和王杀了侯府的丫头,自己又因为某种原因摔死了。

    他还没开口,大皇子妃便反驳道:“我麟儿一个稚童,如何会杀一个成人,甚至还割下她的手指,说给谁听谁又能信?白夜司当初为太子暗中做事,意图杀害我麟儿,你们的话谁又能信?”

    “信不信不是问题,证据明明白白在这里,谁来查也是这样的结论。”吴循公事公办说,“大皇子妃且先不狡辩,不如先说说大皇子为何手持匕首单独在此。”

    “还没定罪呢,这里也不是白夜司,司夜大人似乎没有审讯我的资格。”大皇子妃态度十分不配合。

    白夜司平常白夜司的人说话,除了圣上谁也不会反驳,大皇子妃今日也是豁出去了。

    她不说,吴循也不勉强,自会将一切禀明圣上。

    刘鹤觉得秦王妃对白夜司的恶意正体现她心虚,如此僵持下去一点好处也没有,于是他代替吴循出面道:“那臣斗胆问大皇子妃两句,倒不是坐地为堂审讯,而是例行询问,否则我等没法跟圣上交代,还请您见谅。”

    大皇子妃知道躲不过,不情不愿道:“我家麟儿比较贪玩,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总归满院子跑,在这里并不稀奇,至于那匕首,我认为是有人塞给他的,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携带这样的凶器?”

    刘鹤点头,转而询问晏长风,“裴少夫人,不知您为何出现在此?”

    晏长风则将事情尽数告知,还没说完,大皇子妃就指着她鼻子道:“原来是你害死了我麟儿!我说他怎么会无故跑到这里摔倒,一定是你故意激怒他!”

    “诶,大皇子妃未免人恶人先告状。”晏长风盯着她的手指不避不闪,“今日安和王一直对我喊打喊杀的,大家可都看见了,我不好跟个小孩子动手,自然要跑,他对我不依不饶,从湖边追到这里,因为脚底湿滑才至摔倒,我可没碰他一根手指头,后来还对其进行了急救——哦,想来大皇子妃也不会把别人的善意放在心上,我上次对安和王有救命之恩,也没见您对我有一丝感恩,反而还纵容安和王身边的下人给他灌输仇恨,这才酿造了今日的惨剧,说来说去,安和王的死,您有莫大的责任。”

    对于安和王的死,她兴许还有几分唏嘘,但对于大皇子妃痛失爱子却是毫不同情,这一切毫无疑问,就是大皇子妃无限度的宠爱纵容一手造成的。

    “你莫要狡辩,这一切分明是德庆侯府设计的,你是帮凶之一!我看那丫头就是你故意杀了,以此栽赃我麟儿!”大皇子妃自始至终都认为晏长风是太子跟大长公主的狗腿子,不然为何每次出事都有她在场?

    这事晏长风也郁闷,每次都好死不死地叫她遇上,这运气也是天下难寻。但上次好歹还有见证人,这次却没了,而且,确实是因为侯府刻意把人调走了。

    “大皇子妃怕是没听明白验尸结果,杀害丹桂的分明是个小孩子。”

    吴循问晏长风:“裴少夫人说来到这里丹桂丫头已经死了,你可能证明自己是几时来的?”

    “我能我能!”谢澜被司夜大人的风采折服,盯着人家看半天了,眼巴巴等着问到他头上,这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殷勤至极,“大概酉时二刻,我跟霁清还有裴夫人在一处说话来着。”

    这首先就能排出晏长风杀了丹桂。

    厉嬷嬷这时又朝吴循跟刘鹤说:“这花厅平日鲜少有人来,因此下人本就不多,今日又逢府上办喜宴,人手不够,就都调派走了,只留丹桂一个丫头在此,以防有客人过来不认得路,或是有人过来歇脚,伺候茶水。”

    她这是解释了为何出事之时只有一个丫头在此,以及证实了当时只有这个丫头跟安和王在一块,依着安和王的暴虐性情,因为迁怒杀了丹桂不是没可能。

    吴循跟刘鹤一起点点头,心里大概有了数。

    不过此事的关键,证人倒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得证明安和王是否有虐人杀人倾向,倘或他有,这事就再明白不过了。

    吴循吩咐白夜司的兄弟:“两人去湖边看看那只蛤蟆,并查看脚印,两人将安和王身边伺候的人都召集起来。”

    刘鹤也忙吩咐属下一起跟去查验。不多时,两方人一起回来,证实湖边的鞋印跟安和王的鞋印对得上,那蛤蟆也确如晏长风所描述的,被刀扎成了碎块。

    至于安和王身边的下人们,当着大皇子妃的面怕是不会说实话,得带回白夜司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