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启说道:“酒厂每年产生大量废水,全都排进光安河里,造成严重污染,都影响到附近居民的正常生活了。”
“治污的费用就该酒厂拿,可县环保局却让我们镇里出钱治污,镇上本来就没钱,收取的那点水费根本不够治污的。县长,你说我们冤不冤。”
“井之焕仗着沈县长给他撑腰,更瞧不起镇里。上一次辞退一百多人,听说年底前还要裁掉二百人,宣称永久不再用光安镇的人,明摆着跟镇政府对着干,一点道理不讲。”
全来风气得老脸通红,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灌茶水。
厉元朗听完,深知光安镇和酒厂的矛盾不好调和。
尤其沈爱军偏袒酒厂的做法,更是加重了双方的积怨。
如果不及时加以制止的话,双方大动干戈,到头来损失的可是政府。
正在这时,镇政府秘书敲门进来,说云水大曲酒厂的井厂长到了。
全来风哼了一声,嘟囔道:“井底蛙来了准没好事。”
汪启则看向厉元朗,估计要是厉元朗不在场,这二位肯定不接待井之焕。
井底蛙?
厉元朗心说,全来风给井之焕起的外号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也从另一方面反映出来,全来风对井之焕意见很大。
厉元朗告诉秘书:“让井厂长去会议室。”并转脸看了看全来风和汪启,“我们一起去会议室,今天我就要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
在会议室里,厉元朗坐在中间,左侧是全来风和汪启,右面是井之焕。
井之焕四十多岁,梳着大背头,四方脸,肥头大耳,长相富态。
他把黑色真皮手包往桌子上一放,对厉元朗说:“厉县长,我一听说您在镇政府就马上赶来了。您在正好,请您给我们酒厂评评理,光安镇政府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
井之焕的目光又转向对面的全来风和汪启,愤然质问:“让拉酒的货车绕远路不说,还设卡收费,弄得司机货主们叫苦不迭,一个上午就有两家提出来不进我们的酒了,还都是大客户。这让我们损失多少,你们知道不知道。”
“我们是戴鼎县的利税大户,明星企业。我们前面为全县创收,你们却在背后拆台。正好厉县长在这,就请县长评评理,有他们这么干的吗!”
全来风不甘示弱,拍了拍桌子说:“你井厂长辞退光安镇职工,他们到我们这里讨公道,差点搞出群体事件,要不是汪镇长苦口婆心的劝说安抚,早就跑到县里上告了。”
汪启沉声说:“全书记说的在理,是你不讲道理在先,我们才被迫做出反击。一百多人下岗,给镇里弄出那么大的不稳定因素,这是对和谐社会的公然挑衅,是对上级政策的蔑视。”
井之焕一撇嘴冷笑道:“汪镇长这大帽子扣得,差点把我砸晕了。请你不要偷换概念,这一百二十五人的合同已经到期,我们不在续签挑不出任何问题。再说,他们集体年龄偏大,我们是企业,不是养老院,没有责任也没义务给他们养老,这笔庞大支出,我们负担不起。”
汪启辩解说:“井厂长,这些可都是建厂时就在的老人,没功劳也有苦劳,他们年岁大了你们就一脚踢开,于心何忍!”
“可不是嘛,你井厂长也是有父有母的人,对这些老同志下手,你良心不疼,晚上能睡着觉么。”
面对汪启和全来风连珠炮式的轮流质问,井之焕气得那张四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上的肌肉都在乱颤。
他腾地站起身正要反击之时,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止,并且冷着脸说:“你们唇枪舌战大吵大嚷成何体统,这里是镇会议室,不是辩论会现场,都给我住嘴,少说两句。”
一见县长大人发怒了,井之焕只好坐下,呼呼喘着粗气,心意难平。
全来风和汪启相互对视一眼,也都安静了。
“我今天是来调解你们矛盾的,不是听你们诉苦的。”厉元朗身子往前一探,两手花插在一起,心平气和道:“合则两利斗则两伤,而伤害的可都是咱们县委县政府以及全县八十六万老百姓的百姓的利益。”
“我不评判你们孰是孰非。我有个想法,不过在这个想法说出之前,我看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开会了,换个地方,去制酒厂实地看一看,没有考察就没有发言权。”
说罢,厉元朗站起身率先走出会议室。
井之焕马上跟出去,全来风和汪启对视一看,各自脸上全都写满不解。
得,这位厉县长还真跟别人不一样,竟摆出迷魂阵,搞得大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云水大曲制酒厂距离镇政府大楼不过三五百米,几个人步行十几分钟便到了。
酒厂的副厂长总工程师等一干众人早已等候在大门口,欢迎的指定是厉元朗这位县太爷,至于全来风和汪启,他们都懒得多看一眼。
打过招呼后,一行人簇拥着厉元朗走进工厂大院。
制酒厂规模的确不小,占地近一万平方米,年产白酒五百吨。
据井之焕介绍,酒厂目前正在和冰花露饮料厂展开谈判,由酒厂出资收购饮料厂,把饮料厂并入酒厂的发展规划,也填补酒厂不能生产饮料的空白。
厉元朗连连赞许的点头,“井厂长看得的确够远,如果成功收购,就像五根手指一样,攥在一起才能成为拳头,才更有力量。”
“多谢县长的夸赞。”
一行人走进酿造车间,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香。
总工程师讲解道:“我们酒厂自建厂以来,一直秉承传统酿酒方法,用粮食发酵,不用酒基勾兑,这也是我们云水大曲这么年来一直畅销不衰的原因所在。”
厉元朗赞同道:“和酒基勾兑不同,原始方法虽然落后,产酒量低,但是酒的口感回甜绵柔,喝完不头疼,对身体伤害小。酒香不怕巷子深,你们用心去做,为消费者考虑,这种做法值得表扬。”
之后又连续参观了制曲车间、包装车间以及化验室和酒窖等地方。
还去了展室,这里有各种品牌的云水大曲,分高中低三档,低档的价格便宜,度数低,自然酒的成分也一般,包装相对简陋。
中档和高档包装精美,度数高,主要区分在价格和酒的品质上。
望着墙上一面面锦旗,还有各种各样的奖杯,井之焕面露自豪,身板挺得非常直。
最后来到排污车间,看到老旧落后的排污设备,厉元朗提出,酒厂更换排污设备的要求。
井之焕叹气道:“我们不是没有考虑,实在是排污设备太过昂贵,就酒厂而言,一套新的设备至少也要二百万。”
“厉县长,酒厂要收购饮料厂,还要增添生产设备,扩大经营,盖厂房租地皮等等都需要钱。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一下子拿出二百万,有些费劲。您看,是不是县里能够支持一些……”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他:“酒厂还要扩充设备加大经营?”
副厂长抢话道:“是的,目前酒厂的产量已经供不应求,我们正准备找地方开设分厂。”
找地方?
厉元朗灵机一动,当即提出来去破产的矿泉水厂转一转。
这里人去房空,倒是没什么好看的。
厉元朗指着空厂房说:“井厂长,你看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改造成分厂,离着清来泉近,用水不成问题。”
井之焕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们倒是早就看中这地方,可全书记和汪镇长不同意,就是光安镇的任何地方,他们都不批。实在没办法,我们才有意向,将分厂地址选在几十里之外的富沙镇。”
“哼,对镇里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们凭什么要支持,回头在养个白眼狼出来反咬一口,太不值当了。”全来风赌气的嘟囔起来。
厉元朗却说:“全书记你不要泄气,我眼下有个主意,或许对你们双方来讲,都能互惠。”
什么主意?
在场众人全都支起耳朵,认真等待厉元朗揭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