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徐之珩的背影,徐舟权眉梢都在发抖,等徐之珩彻底走远以后,徐舟权吩咐人过来,说道:“这些日子别让二公子和何姨娘出门,对外说他们得了疯病。”
这话他虽然不久以前刚刚吩咐过,但这两次的语境却完全不同。
第一次他是在气头上,心里虽然对徐之远和何氏非常愤怒,可心底还是愿意为他们保留一些余地。
但这次不一样,如果没意外的话,徐之远和何氏会被关到死。
在徐舟权眼里,徐之远丢了那么大的人,不止是害的徐家没脸,与徐之远即将成亲的韫瑰公主更是没脸。而建琮帝又一向疼爱韫瑰公主这个妹妹,他会舍得让妹妹嫁给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男人?那岂不是坑了韫瑰公主一辈子。
所以皇家的退婚是一定的,徐之远没了亲事保护,徐舟权再放任他不管那肯定不成,同时也为了讨好徐之珩,他只有选择忍痛放弃何氏和徐之远母子。
下人答应了一声,刚想离开却被徐舟权叫住。
“备一份厚礼,明天我要去曲家。”
徐之珩的意思是很简单的,不止要他承担自己的过错,还要他向自己做的错事道歉。
虽然他不能当面同曲时笙说清楚害她的来龙去脉,可他总要把戏做足,只有这样徐之珩才会真正的消气。
第二天,徐舟权备了好些厚礼登门曲家,这倒是让曲傅林有些意外。
要知道,当初他儿子的大婚之日,徐舟权的好儿子和自己的儿媳滚到了一块儿去,那徐舟权都没说登门道歉,一副要和曲家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如今忽然登门,曲傅林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却也不敢耽搁,连忙到正厅去见人。
徐舟权许久不来曲家,有些拘谨和无措,当他看见曲傅林后,连忙挤出笑容来,曲兄长曲兄短的叫着。
“说起来,家里头那个孽障干出那样没脸面的事,毁了大侄的婚事,我实在是没脸面来见你,只盼着曲兄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消气了我才敢登门致歉啊。”
曲傅林眼睛一眯,敏锐的察觉到徐舟权是在说谎,但他并没有戳破徐舟权,反而说道:“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做什么也不是我们这些做父亲完全能管住的,我怪他却不怪你,徐老弟无需自责。”
听他这么说,徐舟权做出释怀的模样:“曲兄能如此想,我可真是惭愧啊!前些日子我就打算带着那逆子来给你磕头赔罪,可有些事情耽搁了,又紧接着发生那么丢脸的事,闹的满京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又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带他过来给曲兄添堵呢,所以便亲自来了。等有朝一日有了机会,我定会带他过来,好好让他给曲兄磕几个头。”
曲傅林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事情都已经过去,旧事重提也没有意义,韫瑰公主就要嫁到你家,到时候又要热闹一番的,这件事就算彻底的翻过去了,日后谁也不要再提。”
徐舟权闻言,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叹了口气道:“我也以为韫瑰公主会嫁进来,可我家那个糊涂的蠢货做了那么丢人现眼的事,皇家顾及颜面,皇上也要顾及韫瑰公主的名声和面子,未必会再让公主嫁进来了吧?”
他心里是有些抵触韫瑰公主嫁进来的。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韫瑰公主本该嫁的不是徐之远,而是曲时钊,但韫瑰公主和徐之远在曲时钊的大婚之日做出那样的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将来不论韫瑰公主和徐之远的日子过的红火还是潦倒,都会有人说他们的闲话,道他们的不是。
曲傅林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皇上?那必然不是说着玩的,哪里因为令郎的一些私事就退婚呢?皇家赐婚从来不是儿戏,况且韫瑰公主和我家的婚约百姓眼里没的不明不白,她都穿着喜服进了我家的门,若是和令郎的婚事也没的不明不白,百姓们哪里还会尊重皇家?到时候都会拿皇家当笑话看,这种局面皇上一定不会让它发生。”
听曲傅林这么一分析,徐舟权也觉得在理,心里不由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他那什么都不是的蠢儿子,若是真娶了韫瑰公主,那在她面前肯定是抬不起头的。
而韫瑰公主趾高气扬,养尊处优,性子高傲自大,她哪里会忍受自己被人说嘴?到时候整个徐家的天怕都会被她翻过来。
“罢了,儿女债我这个做父亲的懒得替他收拾,什么命数那是天注定,我愁也愁不出个好结果,可不能因为那个孽障误了今天的来意。”
曲傅林留意着徐舟权的神色:“你今儿过来,不是为了登门致歉的吗?”
徐舟权干笑了两声,然后把笑容一收,换上了一副不好意思:“前些日子你闺女到我府上走动,她小时候就常去,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那是拿她当亲闺女一般疼。曲兄你也知道,我是个没女儿命的,前后两个都是小子,握着一看女儿心里就喜欢的紧。”
发现他有心提起自己的小女儿,曲傅林的语气带了些警惕:“你也说我女儿自幼常去你府上,和令郎也是一同长大的,二人感情甚好,像是亲兄妹一般。”
他把这话说在前头,就是怕徐舟权误会曲时笙是什么不知检点的姑娘,到时候曲时笙若是没嫁到徐家,这些事和说法会被有心人拿来中伤曲时笙,若是曲时笙嫁到了徐家,徐舟权也会因为这些前因而薄待曲时笙。
徐舟权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愣,发觉了曲傅林话里的疏离之意,心下也放心了一些。
“上一次她来我府上走动,怪我粗心大意了,回去没派人送她,听说她遇见了一伙喝多了挑事的地痞,气的我想为她出气却找不着人。这还好她福大命大,没出什么岔子,否则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亏欠曲兄的岂不是更多了!”
曲傅林闻言急忙伸手,示意他别往下继续说了。
这个动作让徐舟权没说完的话梗在了喉咙里,有些疑惑的看着曲傅林。
只听曲傅林说:“我那两个女儿,从落地起就是我捧在手心的明珠,那是怕磕了怕碰了怕摔了,平日里她们在家,我连个散字苦字都不敢说,生怕说多了影响她们命数,让她们这辈子过不顺遂,你快呸两声,别咒我闺女。”
听他这么说,徐舟权猜他并没有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料想他那视曲时笙如命的傻儿子不会把事情真相说给曲家人听,否则曲家和徐家彻底结了仇,他还怎么娶曲时笙进门?
于是他笑道:“我就知道曲兄是大度人,但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考虑不周了,我这干姑娘那是客人,她从我家离开我应当吩咐人送回去的,好在没出现什么问题,不然我怕是要后悔死,咱们老哥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折在我粗心大意上实在是不值当啊。”
曲傅林心中冷笑,明知道徐舟权是有意的,却又不能当面拆穿,只能笑呵呵的说:“这话在理,我家孩子和你家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关系比旁人家的孩子要亲厚许多,所以我也劝你改改粗心大意的毛病,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可是会翻脸的。”
“曲兄这话我记在心里了,若是干姑娘再出这种事和我家有关,我直接提头来见,任曲兄打骂绝无二话。”徐舟权保证道。
曲傅林瞪了他一眼:“你是战场上滚出来的,一身皮肉结实的很,我打你两下自己先没了半条命。行了,大清早就过来,想必没用早饭,就在我家随便吃一口吧。”
听说徐舟权过来了,曲时笙大概猜出了他的来意。
原本她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毕竟她心里对徐舟权也存着火儿呢,好说她也叫了徐舟权十几年伯伯,结果徐舟权这么害她,要说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徐之珩在这件事里处理的很好,让曲时笙放心许多,将来她是要嫁给徐之珩的,也不好现在和徐舟权这个准公爹闹僵。
于是她吩咐凉儿:“把今早新做的点心装盒,你亲自送过去,就说是给他和徐将军的。”
现在她和徐之珩的情意昭然若揭,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让徐舟权心里有个数,别总打量有的没的,认准她这唯一的儿媳妇对他也有好处。
收到那份点心后,又听凉儿说了那样的话,徐舟权这心里是五味杂陈。
对面坐着的曲傅林有些挑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神扫过那装点精致的盒子,说道:“哎呦,我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还找了这么个精致盒子装,也不知道你这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看这盒子是什么心情。”
他的话里带着试探,毕竟自己的女儿爱上了人家儿子,能不能让女儿进门,还需要这个糙汉子点头。
徐舟权笑了笑:“我这干姑娘真是随了曲兄你这位好父亲,心里头大度,不藏仇。”
“那有什么,当时拦路的人又和你没关系,不过是几个喝多了酒的地痞流氓,你又没有错处。”
听曲傅林这样说,徐舟权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徐舟权离开后不久,徐之珩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青杏斋,曲时笙就坐在里头等着他。
看见曲时笙以后,徐之珩面露担心道:“他说什么了?”
“给我父亲赔礼赔罪,还通过我父亲向我赔了不是。”曲时笙一只手拄着下巴,温柔的望向徐之珩:“看来你把他折腾的不轻,当初徐之远做了那样的丑事,都没让急成这样。”
徐之珩握住了她的手:“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要让他知道,谁才是徐家如今的主子。我要娶的人,务必处处顺当,不能受任何委屈。”
“现在可好,你处处护着我,他也不敢得罪我,我可是把你们一家都拿捏住了。”曲时笙抽回手来,拿了块点心递给他,问道:“早上带回去的点心可吃着了?”
“你送的东西,他哪里敢吃?回来就递给我了,还说让我得空了带你出去踏雪赏梅,走一走玩一玩,权当是替他赔罪了。”
这徐舟权讨好徐之珩的心思就放在明面上,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父亲,如今要向自己的孩子低头,徐舟权心里的苦可想而知。
“徐之远跟何氏怎么样了?他们母子一肚子坏水,可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收拾妥当的。”曲时笙说。
“他知道我反感什么,分别禁足了他们,若是没有大变故,他们这辈子想出来是不容易了。”
曲时笙笑了笑,肩膀一软窝在了徐之珩的怀中,语气娇滴滴道:“有权有势可真好,连自己老子都能差遣,我将来也要找一个这样厉害的夫君。”
徐之珩闻言,一把握住了曲时笙的手。
曲时笙抬起头来,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有些微红,眸子中仿佛盛着水一样,瞧着娇怯怯的。
看着这样的人儿,徐之珩喉咙发干,低头轻啄在曲时笙的唇上。
曲时笙又笑了,拥住徐之珩加深了这个吻,此情此景吓傻了刚刚进门的林江玉。
林江玉咳嗽两声,二人恋恋不舍的回过头,见是她来了便再无顾及,曲时笙坐在徐之珩怀中,活像个受宠的压寨夫人,把持着这个山头最厉害的王。
“这大白天的,你们可真是…”林江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们镜春楼都没这个景象,人家都是在房里偷偷的,今儿你们是让我开了眼了。”
曲时笙问:“鲜少看你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江玉的眼神在徐之珩身上停顿了一下,曲时笙立马说:“无妨,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这让林江玉犹豫了一番,思虑再三,还是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曲时笙。
纸条打开看,是有些熟悉的字迹,那是景王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