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朱秀荣、周太皇太后和吴氏等人听得动静,纷纷望了过去。
却见弘治皇帝和张皇后,被数名宦官和宫女簇拥着,正缓步迈进后庭院。
刚才说话正是弘治皇帝。
对于张皇后的突然到来,朱厚照虽然有些诧异,但没多少犹豫,与朱秀荣几乎并肩迎过去。
不过,朱厚炜却又半躺在椅子上,对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的到来似乎无动于衷。
而那两名宦官,还有何文鼎、刘瑾和王伟等人已纷纷朝着弘治皇帝跪了下去。
仅片刻工夫,朱厚照奔至弘治皇帝跟前,而朱秀荣则到张皇后面前。
一人唤:“爹爹、娘亲。”
另一人呼:“爹爹、母后。”
弘治皇帝笑着对二人应好,但张皇后的目光仅投向朱秀荣,对朱厚照的唤叫却置若罔闻,
朱厚照仍然脸带笑意,甚为恭敬地迎着弘治皇帝和张皇后。
过了没多久,在朱厚照与朱秀荣的陪伴下,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去到周太皇太后及吴氏跟前不远处,双双行起礼来。
周太皇太后和吴氏均脸带浅笑,连呼无须多礼。
话虽如此,但周太皇太后和吴氏同为弘治皇帝之长辈,且在他年幼时,对其均有庇护救助之恩。
正因如此,即使登临大宝后,弘治皇帝依然对周太皇太后和吴氏敬重有加。
稍顷,站在一张椅子之前将要坐下时,弘治皇帝却打量了一下四周,口中“噫”了声:“皇祖母,仁寿宫的宦官和宫人呢?他们去哪了?”
周太皇太后听得勉强一笑,一时之间似乎不知如何回应。
朱秀荣见周太皇太后没有说话,随即插话道:“爹爹,那些宦官和宫人待在偏殿里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其中的一间偏殿。
“他们不待在皇祖母身边随时听候差遣,怎在偏殿里?”弘治皇帝皱起了眉头,缓缓坐到椅子上。
已先他一步坐下的张皇后,听得亦皱起眉头。
“爹爹,是皇兄下令,要他们在偏殿里收拾。”朱秀荣又道,“适才那偏殿的一间耳房走水。若爹爹与母后早来一会,定能见得到。”
“走水?”弘治皇帝听得蓦然站起来,满脸惊愕地望着她。
稍顷,他目光转向坐于旁边的周太皇太后,急问道:“皇祖母,荣儿所言可为真?”
“皇上,虽然耳房走水不假,但火已扑灭,你无须担忧。”周太皇太后挤出一丝笑容。
弘治皇帝轻吁了口气,张皇后听得嘴唇动了动,仍没有出言。
朱秀荣又指了指摆于庭院一侧的那口大铁缸:“爹爹,适才是从那大缸取水,才救了火。”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沿着她手指所指方向望了过去,见到那大铁缸附近仍湿漉漉一片。
“怎么会突然走水?”弘治皇帝瞥了瞥那间偏殿,口中问道。
在周太皇太后、吴氏和朱厚照均思量如何回应时,朱秀荣已又道:“爹爹,是小弟不小心烧着的。”
“甚么?”弘治皇帝一惊,转而盯着朱厚炜。
朱厚炜低着头,躲避他投来的目光。
一直默然不语的张皇后听得更惊愕,须臾出言问道:“荣儿,你小弟才多大?他怎可能烧了耳房?”
弘治皇帝脸上似也颇为疑惑的模样。
朱秀荣没有让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等多久,未几就将朱厚炜适才所叙说的起火因由重新描述了一遍。
弘治皇帝脸上阴晴不定,张皇后听得嘴角一撇,不一会,她把朱厚炜唤到跟前,低声安慰起来。
“炜儿,你将花灯带进耳房作甚么?”弘治皇帝瞪着近在咫尺的朱厚炜,轻斥了声。
朱厚炜听得竟不理会,还躲进张皇后的怀抱之中。
“炜儿,莫怕。”张皇后轻拍着他背,稍顷转头望向站着的弘治皇帝,“皇上,你现在斥责炜儿又有什么用呢?他还小。”
弘治皇帝轻叹一声:“又是他还小?梓童,你就没其他话?”
张皇后没回应他,仍轻拍着朱厚炜的后背,口中反复轻声道:“炜儿,莫怕……”
“爹爹,小弟也只是无心之失。”朱厚照出言为他小弟辩解。
弘治皇帝微摇着头,缓缓坐下时,又轻叹了声。
周太皇太后和吴氏对望了一眼。
须臾,周太皇太后开口道:“皇上,这次如果没有照儿在,仁寿宫恐怕烧没了。”
在弘治皇帝脸色一变之时,周太皇太后已开始讲述,提到朱厚照此前是如何忙而不乱,又如何有序指挥宦官和宫女不断传递水源,最终及时将火扑灭。
听完周太皇太后的叙说,弘治皇帝长叹了声:“仅烧毁一间耳房,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话音刚落,他满脸欣慰地望向朱厚照:“照儿,你应对颇为得当,甚善……”
朱厚照还没回应,张皇后却低声嘀咕道:“若不是朱厚照要炙烤羊羔,炜儿就不会到仁寿宫来,那怎会烧了耳房……”
她一语未了,弘治皇帝已怒意泛脸,瞪着她道:“梓童,你仍不分是非么?此刻还护着朱厚炜?此次,他无意烧了仁寿宫的一间耳房,那下次是烧坤宁宫,还是烧乾清宫?”
张皇后听得心中一凛,嘴唇微动了动,终究没有出言。
虽然弘治皇帝是少有的好脾气,但不等于他不会恼怒。尤其这数月来,弘治皇帝已不似往昔那般唯唯诺诺,如同换了一个人。
此刻的弘治皇帝明显恼怒了,她又怎敢如以前那般顶撞一番?
“爹爹,切莫动怒,那于龙体无益。是孩儿没看好小弟,是孩儿之错。”朱厚照插话道。
朱秀荣似没见过弘治皇帝突然恼怒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出言。
“照儿,有何须你揽责?孰对孰错,我还分不清么?”弘治皇帝语气一缓,又长叹了声。
见得气氛有些不对,周太皇太后和吴氏互相望了望,两人颇有默契般几乎同时出言。
“皇上,莫要动怒。”一人道。
“皇上,教他便是。”另一人说。
弘治皇帝又轻叹了声:“往昔是我心太软。”
张皇后听得嘴角撇了撇,轻拍着朱厚炜的手更为之一顿。
“皇祖母所言极是,也是时候好好教导他了。”弘治皇帝又道,随即双目望向朱厚炜:“下月始,炜儿你便读书吧。”
张皇后听得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皇上,炜儿他还小……”
“小甚么?先不说照儿,就说荣儿,她五岁已开始识礼。你再看炜儿,如今已七岁,可知什么叫礼义廉耻?”
“但是……”张皇后又道。
弘治皇帝出言打断她话语,一脸不容置疑的模样:“梓童,没甚么但是,此番我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