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厚照的言语充满安慰之意,但牟斌仍轻叹了一声。
“牟斌,你还耿耿于怀呢?”朱厚照嘴角带笑,“起程返京前,大伙所作之攻守操练,针对的全为船上甲板出现的状况。”
瞥见牟斌仍心有不甘的模样,朱厚照继续道:“那贼首极谨慎,由此至终也没登船。疑心一起,就已弃同伴而逃。所谓鞭长莫及,你二人又能如何?”
牟斌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站于其旁边的陈大反而甚为平静。
“大伙均毫发无伤方为要紧。何况你等已逮数十名贼人,其余贼人亦知难而退。此番并非剿贼,何必强求逮尽每一贼人?”朱厚照再道。
“少爷所言极是。”牟斌躬着身躯回应,略一顿,他再道,“不过大伙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实为少爷制定章程、提前让大伙演练两船攻守之果。”
朱厚照轻笑了声:“如今知道提前演练好处了。”
牟斌和陈大双双点头应是。
“不过,仅操练又如何能这般。关键在于你与陈大能相机而动,应对恰当,方有此次御贼之果。”朱厚照微微一笑。
牟斌和陈大互相望了望,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此番诓贼人登船,虽然有些许冒险,但总算有惊无险。”朱厚照又道。
牟斌躬身:“是小可冒失,请少爷责罚。”
“少爷,若无牟大人此举,定擒拿不了数十名贼人,望少爷开恩。”陈大立马插话道。
朱厚照听得“嘿”了声,先后望了望二人:“你二人何须这般紧张?本少爷为何要责罚?”
略一停顿,他嘴角带着笑意:“那些只不过是小毛贼,你二人既盘算周详,能自保之下,试试又何妨?”
牟斌和陈大均轻笑了起来,齐齐道一声:“谢少爷宽宥……”
“你二人配合颇为默契,甚善。”朱厚照笑着摆了摆手。
“沿运河北上返京,路途遥远,定会有其他河盗出现。你二人要随时作好准备,切莫轻视。”朱厚照又嘱托道。
陈大和牟斌脸色一凝,齐齐躬身应了声诺。
“此次被那贼首侥幸逃掉,那下回再逮一贼首便是。”朱厚照轻笑了声。
“谨遵少爷之命。”牟斌和陈大信心十足地应了声。
“那些河盗可不会比响马少。”朱厚照望着二人,再道。
陈大和牟斌嘴角动了动,没有出言。
朱厚照的目光已落在陈大身上:“陈大,可还记得离京南下,我们车队曾遇多少回响马?”
“回禀少爷,在山东地界之内,便遇五回响马。”陈大回应得甚为迅速。
朱厚照点了点头:“此番北上,遭遇河盗之数或远多于五指之数。”
虽然他语气甚为平淡,但陈大和牟斌听得满脸凝重。
而站于朱厚照旁边的何文鼎和刘瑾却没动容。
朱厚照瞥了他们一眼,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有你们在旁护卫策应,本少爷可安枕无忧矣。”
陈大和牟斌齐齐躬身。
“定当舍身护卫。”
“定策少爷万全。”
朱厚照朝着二人摆了摆手:“只要应对得法,何须舍身之举?若能如今日配合之默契,多半均能全身而退,以最小损失应对来袭之盗贼。”
陈大和牟斌点头应是。
稍顷,牟斌问道:“少爷,擒拿下来的那四十余名贼人,应如何处置?”
“可曾审讯否?”朱厚照“哦”了声。
“此前仅问询数名贼人。”牟斌应道。
“既是如此,先将一应贼人细细审问一番。”
牟斌和陈大均应了声诺。
“少爷,将那些贼人审讯后,又如何区处?”却是陈大出言道。
朱厚照听得沉吟了好一会,才道:“若作恶多端的,则全送官府究办。若是轻的,则放了吧……”
“那应送哪里官府为好?”陈大再问。
于地方官而言,缉捕盗贼本就是其职,若能将盗贼缉拿归案自有功劳。
朱厚照望着他,再问道:“此地仍为宝应地界吧。”
陈大应了声是。
“那让某人立个功吧。”朱厚照轻笑了声。
牟斌脸露不解之意,陈大、何文鼎和刘瑾却平静。
“陈大,你可记得宝应县衙的那伍捕快?”朱厚照再问道。
“小可记得。”陈大应道。
“其为人如何?”
“虽然有些趋利,但热心肠,能办成事。”陈大再应。
朱厚照笑着颌了颌首。
不一会,陈大再道:“当时丫头娘亲的后事,就有赖那伍捕快跑前跑后,方能处置妥当。”
站于旁边的何文鼎和刘瑾的脸色一暗,嘴角均扯了扯。
而牟斌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朱厚照轻吁了口气:“待将众贼审讯完,便将作恶多端的那些贼人送与伍捕快,让他立缉捕之功吧。”
略一顿,朱厚照再道:“也算还了他为区处丫头娘亲后事而东奔西跑之情。”
在陈大应了声好之时,何文鼎和刘瑾亦暗叫好,但牟斌只默默地听着。
过得一会,陈大突然道:“少爷,在擒拿下来的贼人里,小可发觉有二人甚为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随着他话语一出,不仅朱厚照,连牟斌、何文鼎和刘瑾均甚为惊讶地望着他。
“没审问过?”朱厚照问道。
“还没来得及。”陈大摇了摇头。
“将那二人带过来。”朱厚照略一思索。
陈大躬身应诺而去。
没过多久,在陈大、赵五和钱六“押送”下,二名身穿棉袄、口被塞着布条、双手被反绑身后的男子,进入了船舱。
望着渐行渐近的那二名男子,朱厚照脸上却是一愕。
未几,他难以置信般盯着那二名男子,轻唤了声:“吴果?罗扬?”
牟斌、何文鼎、刘瑾、陈大、赵五和钱六等人听得错愕,少爷竟认识这二名贼人?
那二名原本微低着头的男子,听到朱厚照唤叫,瞬间抬起头望着他。
稍顷,二人脸上亦愕然,口中更发出“嗯嗯”的声音。
在朱厚照示意之下,陈大将二人口中布条扯开。
那二名男子朝着朱厚照跪了下来,口中齐唤:“少爷……”
“二个多月前,不过在淮安仅见一面,你二人竟还记得?”朱厚照轻叹了声。
“小人忘不了少爷的恩情。”其中一人说。
“少爷送衣送食,小人记在心。”另一人道。
听了朱厚照和那二名男子的对话,何文鼎、刘瑾、陈大、赵五和钱六似有些恍然。
朱厚照又轻叹了声:“当时,你二人不过是逃灶,如今怎么成河盗?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