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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冷夜寒

    王璟听得终于轻吁了一口气,随即又微躬了躬身,拱手道:“谢过少爷……”

    “王大人,你就安心吧。”朱厚照脸上的笑意不减。

    片刻之后,王璟却突然轻叹了声:“少爷,你说,他们当真敢动手不成?”

    “八九不离十。”朱厚照点了点头。

    王璟脸上已是一片凝重:“但老夫乃朝廷命官,此番奉皇命巡视两淮盐政,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难道就不怕追查起来,受到牵连?”

    “他们必定假借他人,此番并非自己动手,他们为何会怕受牵连?”朱厚照应道。

    当然这个不怕受到牵连,只是对方自以为能做到天衣无缝。但他们又如何能想到,他们如今的一举一动,大多均逃不过朱厚照的耳目。

    王璟听得顿时沉吟了起来。

    “两淮三十盐场,除一众小灶贫灶之外,又有多少会是善茬?”朱厚照嘴角一扯,略一顿,又道,“若是善茬,他们如何能坐拥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如何成为豪灶富户?”

    王璟一愕。

    朱厚照双目注视着他:“王大人,此前你清理两淮盐政之时,为何举步维艰?个中因由,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王璟长长叹了声:“盘根错节,制肘甚多……”

    “那不就是了么?若他们不打通各个环节,又何来盘根错节之说?”朱厚照嘿嘿一笑。

    王璟又叹了声。

    “数日前,当着运司、分司和盐场的众官吏,以及盐场一应总催和团首的面前,你让方都转运使所宣读的那数项举措之时,他们只不过当作热闹来看。”

    王璟仅嘴唇动了动。

    朱厚照嘴角扯起一道弧线:“按照他们的猜想,你此番欲行之举措仍会如之前一般,将毫无进展可言。”

    略一停顿,朱厚照又道:“于是除了上呈灶户人丁的确切数之外,其余诸如滩荡地几何、卤池几何、煎盐盘铁锅鐅几何等均应付了事,而小灶贫灶在他们的威压之下,明明受欺,却不敢前来申冤一番。”

    王璟听得再轻叹了声。

    朱厚照再道:“他们不想你知道,故而瞒而不报或干脆虚报。这样的话,不就在他们的设想控制之中么?”

    王璟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回应。

    朱厚照已经又道:“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先是莫鸿这总催被擒拿了下来,你更鼓动众灶户暗中前去找你申冤。接着,你在高台当众接受那灶丁程明的申冤,团首程若雄和赵海因此被擒拿。见得一总催、二团首先后被擒拿,他们顿时觉得受到威胁。”

    王璟略想一想,确是如此。

    朱厚照轻笑一声:“既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王大人,对付你自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只要将你这障碍铲掉,他们遇到的所有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王璟无奈地笑了笑,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只不过代朱厚照之言而已,这就被人盯上了?

    朱厚照似猜知其意,安慰道:“王大人,今夜前来的只不过屑小之徒,有牟大人坐镇分司,自能轻松对付。”

    “那可真要劳烦牟大人了。”王璟轻吁一口气。

    “此乃他兴致之所在,他可巴不得有人来。”朱厚照“嘿”了声。

    过得一会,他再道:“王大人,将你召来这过一宿,乃以防万一。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况且协助本少爷清理盐政,作为关键之人,你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这自是朱厚照有意抬高王璟,其实无论有无王璟,他清理两淮盐政之势,谁也阻挡不了。

    王璟听得马上躬身:“谢少爷抬爱,老夫定当奋力而为。”

    朱厚照微微颌首:“但他们竟然这么快已按捺不住,倒是出乎本少爷所料。”

    “少爷,那接下来应如何区处?”王璟下意识地问道。

    朱厚照“嘿”了声:“若还是只得你一人,那自然回家最好了。”

    王璟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如今自是不一样。一切有本少爷在,你听令行事即可。在牟大人、小瑾、黑狼等人相助之下,你大可放开手脚。”朱厚照又道。

    王璟略一迟疑,随即点了点头。

    “今夜发生之事,就作为清理东台场之引子吧。既然他们已经无所顾忌,那明日开始,也该是我们对一干人等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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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初更时分。

    乌漆漆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

    虽然有淡淡的月色映照,但那泰州分司几乎乌黑一片,已毫无人影走动的迹象。

    诺大的泰州分司,也只不过得一二处厢房,仍亮着些许甚为昏暗的灯光。

    离泰州分司北侧不远处,有一道小山坡。

    此刻,在那道小山坡之上,竟然隐约有七八人一字排开,趴伏于地面。

    这七八人均身着黑衣,尽管有昏暗的月光映射,但他们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

    除非有人靠近十步之内,要不然,实在难以发现这些人的存在。

    这七八名黑衣人,虽然全部趴伏于地面,但目光均盯着泰州分司。

    靠近中间位置的一名黑衣人,突然缓缓扭头望向其身旁的另一名黑衣人,更压低声音问道:“大哥,我们何时动手?”

    其身旁那位黑衣人听得连头也没转过来,只低声应道:“三弟,时辰还不到,你急什么呢?”

    被称作“三弟”的黑衣人轻笑了声:“大哥,那可都是钱啊,你真不着急呢?”

    那大哥目光仍注视着前方:“一听到钱,你就按捺不住了?”

    “大哥,那可是足足二千两啊。”那三弟又道。

    那大哥听得终于扭头望着他,一脸正色道:“三弟,那也要等我们有命去拿。”

    “大哥,何出此言?类似的事,我们干过了多少回,可曾有失手过?”那三弟听得却不以为然。

    那大哥摇了摇头:“三弟,这次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那三弟“嘿”了声:“又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换成一个盐官而已。”

    “你不想想,一个盐官,他们就出二千两,这还一般么?若真简单,他们会出这么高的价给我们?”那大哥轻皱着眉头。

    “大哥,你太小心了。我们早踩过点,哪里有不一般呢?”那三弟听得轻笑了声。

    稍顷,他再道:“要说守卫,就那么几个。现在天冷夜寒,他们不缩在一角就已经不错了。我们盯了这么久,那有看到过人员走动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