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灶户羡慕目光的注视之中,程明一家以及匡左一家,向王璟、牟斌和方都转运使等人道谢,先后离开了这便仓。
两家人本就结伴而来,此刻自然再次结伴而去。
众人前来时的那种忐忑不安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欣喜不已。
程家肩挑米粮而回的,是程明的两位兄长,他们肩挑的箩筐各盛装四斗米,不过却仿如无物一般。
大明的四斗米,约略相当后世的七八十市斤左右。这个重量,对常年脏活累活不断的灶户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程明及其父亲,只各肩挑着两只早已空空如也的箩筐,二人更是轻松无比的模样。
而匡左他们家是将那四斗米放入平板车的箩筐中,这回匡左和匡右两兄弟就抢着去推,没让陈大、赵五和钱六三人插手。
见不过仅数斗米而已,陈大、赵五和钱六也没坚持。
三人脸带几分笑意与匡叔和匡婶徒手同行。
走了一小会,肩挑空箩筐的程明突然笑了声,侧头望向匡叔:“匡叔,纳余盐还真能换到米。”
“程明,你们家可都换八斗米了,还不真呢?”匡叔也笑了起来。
程明、程父及程明两位兄长均笑意满脸。
“说实话,那晚王大人来让我申冤的时候,我可担心着呢。”匡叔又道。
“那匡叔你昨日还信纳余盐能换米粮?”程明不解。
“哎,你这么快就忘了?只隔一晚,那莫鸿不就已被王大人逮了么?”匡叔笑道。
“匡叔,我都高兴坏了。”程明挠了挠头。
其实匡叔之所以相信王璟,更多是因为朱厚照。这个因由,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程明,而且,他更答应过朱厚照,不在外人面前提起。
过得片刻,程明又问道:“匡叔,既然纳盐能换米,那王大人说的其他事也是真的吧?”
“你啊,到这个时候,还怀疑王大人?”匡叔摇了摇头。
“但王大人为什么还不开始清理那些滩荡地?”程明讪讪一笑。
推着平板车的匡左听得“哎”了声,插话道:“程明,你以为换米呢?说换就能换?”
“我们东台场的滩荡地可不少,王大人派人清查也不是一二日。”匡右也道。
程明脸上全是尴尬之意:“我还想着,快些拿回那属于我家的滩荡地。”
“王大人已说过会清理,程明你们一家就安心等着吧。”匡左嘿嘿一笑。
仅一小会,程明又说道:“那运学应该快了吧?”
“程明,运学和你又没什么干系。”匡左满脸怪异地瞥了他一眼。
“就是,你也没婆娘,操心运学做什么?”匡右随即插话道。
程明笑了笑,手指着走在前方的两位兄长:“我大哥二哥都有儿子,我那两侄子可上运学。”
徒手而行的陈大、赵五和钱六听得对望了一眼,三人竟同时微微一笑。
稍顷,陈大突然出言道:“运学很快就会建了。”
程明听得愕然,片刻后,才盯着他问道:“你怎知道?”
陈大微摇了摇头,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不可说。”
程明听到陈大主动开口,略打量了陈大、赵五和钱六片刻后,望向匡叔:“匡叔,不知这三位是?”
匡叔却不知如何回应,只瞄了一眼陈大等人。
陈大瞥见匡叔眼中的尴尬,转而望向程明,轻笑了声:“我们三个,是匡叔的临时雇工。”
这自然是陈大的玩笑之言,不过,不仅程明听得满脸惊愕,连程父也反复打量着陈大、赵五和钱六。
过了一会,程明仍不相信的模样:“匡叔,你还舍得花钱雇工?”
未待匡叔回应,陈大已笑道:“雇请我们三个,不用花钱。”
与他几乎并肩而行的赵五也道:“对,只管住。”
“只管住?吃都不用?”程明“啊”了声。
钱六点头:“不用,我们三个自己带了吃的过来。”
陈大、赵五和钱六所说的,除雇工之外,其余的确也是事实。
听到他们三人这般回应,自知他们在逗程明,匡叔、匡婶、匡左和匡右均轻笑了起来。
程明望着匡左和匡右,脸上的疑惑更重:“这真的假的?”
匡左、匡右等人忍着笑,没有回应。
程明转而望向陈大,双眼满是问询之意。
陈大迎着他的目光,嘴角一扯:“这当然是假的,我们三个与匡左、匡右两兄弟虽然认识不久,如今也算是朋友。”
程明听得恍然:“前段时日,左哥和右哥逃出去时,你们在外面认识的?”
陈大笑着点了点头。
两家人走着走着已到一条分叉路,匡左一家继续往东,而程明一家则向北。
刚将平板车停靠门前,匡左和匡右已迫不及待地冲进大门,口中更嚷了声:“少爷……”两人声音均带着欣喜。
附近就他们匡家,只要邻近无人经过,任得两兄弟喊叫,也不知他家中会另有人在。
陈大、赵五却各提起平板车那两小半箩筐的米粮,紧随而进,走在最后的是匡叔和匡婶。
未几,听得呼唤声的朱厚照迎了出来,轻笑着:“怎么,可换到米粮银子?”
紧跟着过来的匡叔马上点头,指着已被陈大和赵五放到地面的那两小半箩筐米粮:“少爷,四百斤盐,能换到米四斗和银二钱。”
“不怀疑王大人了?”朱厚照仍笑着。
“不了……”匡叔亦笑。
“这王大人真会主持公道,昨日将莫鸿、程若雄和赵海关押,今日又能纳余盐换米银。”匡左说道。
匡家四口均一副兴奋莫名的模样。
片刻后,匡叔问道:“少爷,王大人说建运学,那什么时候建?”
朱厚照听得“哦”了声,望了望他,再看了看匡左和匡右两兄弟:“匡大叔你也着紧运学?但你如今似乎还没孙子。”
匡叔、匡婶、匡左和匡右听得尴尬一笑,四人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程明被匡右说没婆娘还操心运学的话语。
“少爷,陈大哥说运学快建了,是真的么?”匡左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厚照瞥了一眼陈大,陈大见得却嘻嘻一笑:“少爷,你可没说过要保密。”
“自然是真的,我曾听王大人提起过。”朱厚照嘴角带笑。
建运学的决定权自然并非在王璟的手上,何时建、如何建、建多大,一应出处全在于他朱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