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双目突然一瞪,口中轻喝道:“莫鸿,莫非你想尝试一番?”
身躯本就颤抖不已的莫鸿,听得面色大变,随即拼命摇着头,口中更急道:“小的,小的不想……”
牟斌瞪着他好一会,脸缓缓阴沉起来,冷哼一声:“若你想尝试一番,那定能如你所愿。”
望着牟斌突然之间阴沉起来的脸庞,再听得他冷冷的话语,莫鸿打了个冷颤,似乎扯到臀部的伤痛,不由得呲着牙道:“小的不敢,小的无福消受。”
牟斌见得嘴角一扯,心中暗暗一笑,再问道:“如今,你可知罪?”
莫鸿脸上一阵犹豫,竟然低声应道:“请牟大人明察,小的实不知犯了何罪。”
其实他怎会不知,所犯的事还真不少,但他又怎敢在这高台之上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只要他透露口风,那些人又怎可能放过他。搭上自己不说,恐怕也会连累了一应家眷。
“嘴巴挺严实的。你没有冤情,自然没法申诉,但如今有罪也不知?”牟斌笑了起来。
牟斌笑声仿似咒语般,直钻莫鸿两耳,令他心惊胆跳好一阵子。
莫鸿咬了咬牙,又应着:“牟大人,小的真不知所犯何事。”虽然臀部疼痛难忍,但他依然坚称自己不知。
“好一个‘不知’。你以为咬定‘不知’两字,便能脱罪?”牟斌突然“嘿”了声。
莫鸿早已打定主意,而且心中更存着一丝侥幸,再应道:“牟大人,小的仅是一灶丁,终日为熬盐奔波,怎会犯事。”
“莫鸿,就你穿着的这身整洁衣裳,终日熬盐?当我眼瞎呢?”牟斌轻哼一声。
莫鸿面露一丝惊慌之色。
牟斌冷笑:“就你这滚圆的体形,还熬盐?说出来也不怕闪了大牙。”
莫鸿一阵嗫嚅。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坦言,便不对你动刑。”牟斌再道。
迟疑片刻,莫鸿满脸苦笑:“牟大人,小的不知能说什么。”
“不知说什么?那好,提你二字。”牟斌盯着他。
莫鸿凝神,一副似认真倾听的模样。
“私盐……”二个字徐徐从牟斌的口中而出。
莫鸿听得却轻吁了一口气。
“怎么,以为私盐并非大事?盐场甚多人均这般?”牟斌嘴角一扯。
莫鸿心中正是此意,但他没有说出来,只应道:“牟大人,私盐和小的无关。”
“哦,你莫鸿从未贩过私盐?”牟斌问道。
莫鸿略一思索,已经点着头:“小的并无贩卖过私盐。”
牟斌嘿嘿地笑了起来,莫鸿听得心中直发毛。
过得好一会,牟斌又道:“仅贩私盐这一条,已经能定你之罪。”
“牟大人,小的真的没贩过私盐。”莫鸿竟然摇头。
牟斌没再坚称他贩私,转而问道:“莫鸿,你可知大明如何惩处贩私盐之人?”
莫鸿是富灶,更是盐场总催,自然听说过这规例,但他此刻只能摇头:“小的不知。”
牟斌轻笑了声,望向身侧那位一直不动声色的王璟:“王大人,你乃巡视盐政的钦差,不知贩私盐者该当何罪?”
王璟听得亦笑了笑,朗声道:“若依大明律,凡贩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若有军器者,罪加一等,诬指平人者罪加三等,拒捕者则斩。”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高台之下的不少灶户听得打了个冷颤。
当今大明,各盐场的贩私盐之人屡见不鲜,不少人是为了生存被迫无奈的,但更多的是为了那甚广的获利而刻意为之。
王璟话音一落,牟斌又望向莫鸿,轻哼一声:“莫鸿,可听到王大人之言?凡贩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刚才仅杖击你二十,仍差八十。”
莫鸿强撑着应道:“牟大人,小的冤枉。”
牟斌仍沉着脸:“你以为能藏得住?没肩挑盐而出,便不是贩私?但你威迫贫难小灶、勾结流民,由其挑盐出场贩卖,这不是贩私?那是什么?”
莫鸿听得脸色一变,这牟大人怎会知道?
“无论你认或不认,均逃脱不了贩私盐之罪,”牟斌再哼一声,稍顷,他再望王璟,又道,“王大人,对否?”
王璟点头应是:“去岁朝廷有令,‘凡贫难军民,将私盐有肩挑背负,易米度日,不必禁捕’,此本为皇上恤民之举。”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双目瞪着趴于地面的莫鸿,随即沉声道:“然你等不法之徒,竟然大肆囤积私盐,分散贩卖,此实乃视国法之举,理应按律从重惩处。”
莫鸿不敢望他的目光,心中一阵惊惧。
“若要做此事,环节甚多,仅凭你莫鸿一人断无法区处。若你供出伙同之人,将可轻饶。”牟斌再道。
牟斌此话一出口,高台之下的某些人心思纷呈。
莫鸿听得却沉默起来。
牟斌轻笑了声:“不想说?还是不敢说?没关系,你会说的。”
听着他这句话,莫鸿心中打了个突。
“贩私盐,只不过你罪之一。”牟斌也没理他有何反应,再道。
莫鸿愕然,难道这牟大人还查探到其他?
牟斌再道:“贩私盐,那自然要先有私盐,才能贩。这私盐从何来?”
莫鸿惊,难道已经查探到小锅之事?
“以你之名,私铸的小锅有几何?还须我说么?此你罪之二。”牟斌似看穿他。
莫鸿心中一凉,下意识地应道:“小的没有。”
“又说没有?这些小锅自不可能都是你一个人的。”牟斌嘴角一扯。
站在高台东侧的伍大人和杜大人听得心中已一凛。
东团里的匡左和匡右则是一阵恍然,原来那些小锅还不是莫鸿一个人的。
那匡叔却暗道,天开眼了。
“至于有谁,你自己心知肚明。”牟斌不急不慢地道,略一顿,他竟轻笑起来,“莫鸿,私铸小锅,强压小灶,勾结流民,你真是胆大包天……”
莫鸿愣在那里,他不敢回应,更不敢承认。
牟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可以一言不发。”
望着他有些诡异的笑容,莫鸿突然心中一惊。
牟斌似已看出他内心的恐惧,面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放心吧,即使你不言不语,这杖击也不会再加于你身的……”
那知,莫鸿听得面色却大变,身躯更颤抖起来,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牟斌此前所说的那些刑罚,杖击与之相比也只不过是儿戏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