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又道:“王大人,如今仅过一日而已,你又何须这般着急?”
王璟再轻叹了声:“少爷,既然你如此重视此事,我又岂能不着急呢?”
“但是,急又有何用?”朱厚照笑了起来。
须臾,他望向牟斌:“牟大人,那些分司官、场官、总催及团首,这两日查核灶户如何?是否仍有不少灶户还没有查核?”
牟斌笑着应道:“什么都瞒不过少爷……”
他略一顿,再说道:“昨日,不少的场官、总催及团首只是敷衍了事,在数个时辰内,他们只不过去找了二灶户而已。”
王璟听得皱着眉头,似甚为发愁的模样。
“既然他们想慢慢来,那就随他们吧,明日午时便是截止之时。”朱厚照竟然脸带笑意,似对这些人所作所为毫不在乎一般。
“少爷,但他们这般敷衍的查核又有何意义?”王璟的眉头仍皱着。
“当然有,能见人心……”朱厚照嘴角扯起了一道弧线。
王璟脸露不解之意:“一番查核而忆,又如何见人心?”
“王大人,或许应该说,能见到多少人肆意妄为。”朱厚照再道。
“肆意妄为?”王璟一愕。
朱厚照“嗯”了声,须臾又道:“王大人,你可想知道那些人如何肆意妄为?”
其实王璟又何尝不知,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由这匡大叔开始吧。”朱厚照再道。
在王璟疑惑之时,牟斌却暗暗一笑。
朱厚照瞥了王璟一眼:“王大人,你不是想见到灶户前来申诉么?”
王璟点头应是。
“这匡大叔一家便要申诉一番。”朱厚照嘴角一动。
王璟听得满脸凝重:“我看这灶户家徒四壁,已甚为贫难,若再受不公或欺压,那又何以度日?”
“故而匡左、匡右两兄弟曾逃离盐场……”朱厚照道。
王璟一愣,稍顷已轻叹一声:“难以度日,不逃又何如?”
“匡大叔这家的遭遇绝非少数。”朱厚照脸色一沉。
略一停顿,他已注视着王璟:“王大人,既是如此,那就好好听一听这小灶户的申诉,看看他们到底遭遇了何种不公?又受到何种欺压?”
王璟躬身应了声诺。
朱厚照再道:“不过要看你如何问询,能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了。此类小灶户顾忌甚多,不一定愿意道出。”
王璟又躬了躬身:“老夫尽力而为。”
朱厚照听得随即扭头望着何文鼎,吩咐道:“小鼎,去将匡叔匡婶一家人唤过来。”
何文鼎应了声诺,不一会已去而折返,在他身后二三步之外,正是那匡叔、匡婶、匡左和匡右等人。
此刻的匡叔、匡婶、匡左和匡右均一脸茫然不已的模样。何文鼎并没有告诉他们,朱厚照唤他们四人前来所为何事。
待再见到被朱厚照称作“官老爷”的王璟也在场,四人在向朱厚照行礼之后,便已默不作声。
朱厚照望向那匡叔和匡婶,右手朝王璟扬了扬,笑道:“匡大叔、匡大婶,是王大人找你们一家人。”
在匡叔和匡婶愕然之时,朱厚照已望向王璟:“王大人,如今人来,该你了……”
王璟也没客气,先望了望那匡叔和匡婶,又看了看匡左和匡右,才问道:“老夫听说,你们一家曾遭遇不公、受人欺压,可否一一说与老夫知晓?”
匡叔、匡婶、匡左和匡右听得愕然,这官老爷要做甚?难道还能管到东台场来了?
四人均不知王璟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人人紧闭着嘴巴,一言也不发。
他们自然不知,站在他们跟前的这位王璟正是巡视盐政之官,一个东台场又怎会不能管?
片刻后,匡左和匡右已望向朱厚照,满眼都是问询之意,不料朱厚照见得,只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等了好一会,见得匡叔、匡婶、匡左和匡右还是没有出言半句,王璟心中一阵无奈,再次开口道:“若你四人一一道来,待老夫查明后,定为你们主持公道。”
那知匡叔、匡婶、匡左和匡右听得仍然不语,目光竟然同时投向朱厚照,似乎要听他之意。
王璟无法,亦望向朱厚照,轻叹一声:“少爷,只有你发话,他四人才敢言。”
朱厚照嘴角一扯,还是说道:“匡大叔、匡大婶,此前你们不是说过,曾经被人威迫要低价卖掉你们家的滩荡地么?”
匡叔和匡婶听得一愣,齐齐点了点头。
“你俩可以和这王大人说说。”朱厚照笑了笑。
匡叔和匡婶愕然,稍须,匡叔才问道:“少爷,这大人能管得了东台场?”
在朱厚照没有回应之时,王璟已经笑着道:“这个当然能,不能的话,老夫又怎敢答应为你们主持公道?”
瞥见匡叔、匡婶,还有匡左两兄弟依然不相信的模样,朱厚照只得又道:“匡大叔、匡大婶,东台场真归王大人管。你俩有什么委屈,尽管说。若他不好好处置,我找他上官。”
听得朱厚照之言,那匡叔和匡婶竟然双目会放光般,应道:“既是少爷说的,那我们信。”
王璟见得暗叹一声,不过数日而已,殿下居然已得此灶户之认同?
未几,不用王璟催促,匡叔和匡婶已将受程若雄及赵海威迫卖掉滩荡地之事缓缓道出。
朱厚照在旁,王璟自然倾听得甚为认真,心中更是暗叹,官吏不作为,小灶贫难
就在王璟与匡叔、匡婶聊得正当时,一名护卫突然来报:“少爷,盐场的官吏率人正朝宅子而来。”
朱厚照“哦”了声,随即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护卫隐藏起来,莫要被那官吏发现行踪。”
那护卫应了声诺,转身而去。
朱厚照望了望那匡叔和匡婶,马上再道:“匡大叔、匡大婶,场官前来定是问询你们一番。我暂不适宜在他们跟前露面,等会切莫提起我及一众护卫。”
虽然不明白朱厚照为何让众护卫隐藏行踪,还作了这番叮嘱,但匡叔、匡婶、匡左和匡右均齐齐点头,应了声好。
仅片刻之后,这座宅子可见的范围之内,只剩下王璟、牟斌、匡叔、匡婶以及匡左匡右两兄弟。
见得朱厚照和众护卫似乎瞬间就已经消失了,匡叔和匡婶自然是目瞪口呆。
又过了好一会,一行四人进了这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