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厚照的车队被甄风、甄云和甄雨所率领的三四十人拦停开始,到陈大、赵五和钱六等人将甄氏三兄弟制服为止,前后不过二刻钟左右。
虽然打斗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长,但在这段坑洼不已、两旁全为杂草树丛的官道南北两端,已驻足了好些徒步之人和一支车队。
聚拢在官道南端的那些人,离朱厚照车队大概有三十丈来。
这些人基本是徒步而行,而且大多数人的衣衫颇为褴褛。
“劳驾,前面是怎么一回事啊?”一名脸上已有些皱纹的男子问道。
“听说前面那支车队差点遭到响马抢掠。”离他仅三四尺远的一名中年男子应道。
“啊,现在我们滕县也有响马了?”另一名略为年轻些的男子惊呼一声。
“这世道,哪里还能安生?”
“若不是一把年纪,我也要去做响马。”一名胡须已花白的男子嚷了声。
“老哥可不能乱说话,小心官府来逮人。”有人劝道。
“我这副老骨头,还有什么好怕的?”那名胡须已花白的男子应道。
“老哥,如果你早些来,还能看到打斗,那三小伙真能打。”
“能打有什么用,现在不也被拿住了?”另一人摇了摇头,遥指着数十丈外被按压在地面的甄氏三兄弟。
“一个又怎打得过三个?”
“三小伙估计都饿着肚子,能抗住那几个高大的车队护卫这么久,也不容易。”
……
这些人虽然衣衫褴褛,“看热闹之心”却火热之极,仿似极难得才能目睹这样的“响马劫财”,竟纷纷低头接耳。
而在官道的北段,离朱厚照他们约莫数十丈开外,停驻了一支车队。
这车队仅骑马的,粗略一看就有四五十人之多,全部为一身布衣打扮,看起来亦是普通商人车队的护卫。
此刻,他们远远望着朱厚照众护卫的一举一动。
一名身形略显瘦削的年轻男子,和一名体形较为健硕的中年男子,各骑乘着一匹有杂色的白马,几乎并排着驻立于车队的最南端。
那瘦削的年轻男子侧头对旁边的中年男子道:“头,没想到那群人这么不堪一击,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那群乌合之众,又能有什么战力?”健硕的中年男子沉着脸应道,仿似不苟言笑。
“属下还以为,是时候轮到我们出手了。”
健硕的中年男子“嘿”地一声:“真正的响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数十名生民又算得了什么?那一群人里,就只有那三兄弟还勉强能打上几回合。”
少顷,他继续道:“我们只能暗中策应,若非紧急危难之时,决不能现身……”
那瘦削的年轻男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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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赵五和钱六三人,押着甄风、甄云和甄雨来到朱厚照面前,齐齐躬身行了个礼,随即赵五和钱六往后退了一步。
留在原地的陈大问道:“少爷,属下等人已将这三名领头的拿下,应如何处置?”
未待朱厚照回应,甄风已颇为硬气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还想剐呢?”朱厚照马上笑了起来,未几,他望向何文鼎,“小鼎,告诉他什么是剐。”
何文鼎应了声诺,望着甄风笑道:“说得挺硬气的。剐是要割肉离骨的,要一刀一刀下去,不能快也不能慢。只要那手持剐刀的工夫深,那怕剐上一千刀,受剐刑的人也断不了气的。”
在何文鼎尖细声音的叙述中,甄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说到底,他还年轻得很。
似乎看到他眼中的恐惧之意,何文鼎随即伸出两根手指,贴着他的手臂,作了个切割的手势:“一个活生生的人,亲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就这般被一刀一刀地削去,你说痛不痛?”
旁边的甄云和甄雨看得脸色大变,仿佛见到一把真刀将甄风的肉切下来一般,顿时双双喊了起来。
“不,我不要剐。”
“快杀了我们吧。”
“刚才不是嚷着要杀要剐,任由我们么?这么快就后悔了?晚啦,这里我家少爷做主。”何文鼎笑了笑。
望着何文鼎戏谑的表情,甄风反倒冷静了起来。
“小鼎,好了,别作弄他们了。”朱厚照出言道。
何文鼎听得又应了声诺,退回到他身边。
刘瑾却问道:“少爷,不审审这五人?”
“要审他们只能再等等了。你不看看官道两端站着多少人?”朱厚照听得嘴角一扯,右手指了指官道的南北两端,“这样下去,若惹来官兵,恐怕要再生事端了。”
刘瑾讪讪一笑。
“陈大、赵五、钱六,去把他们五人的手脚全捆了,再用布塞住他们嘴巴,找辆马车搁进去,先离开这里再说。”朱厚照吩咐道。
陈大、赵五和钱六随即应了声诺,手中的动作更不含糊,顷刻间已取来绳子。
片刻之后,就如朱厚照所吩咐的,先将甄风、甄云、甄雨、莫大和莫二这五人的双脚捆住,又在每人口中塞了布条,再用麻绳绕着嘴巴捆了一圈。
这般操作下来,甄风、甄云、甄雨、莫大和莫二这五人不要说走动,连话也说不了。
五人被扔进一辆空置的马车车厢后,朱厚照的车队终于再次继续往南而去。
车厢内的莫大和莫二虽心有不甘,但被塞住嘴巴,根本就无法言语,只能以热切地目光望着甄氏三兄弟,嘴里含糊不清地“嗯嗯哼哼”。
不过,此刻甄风、甄云和甄雨的心情低落到极点,一直沉着脸。
自被扔进车厢内后,三人几乎一动不动,完全没有理会莫大和莫二的“嗯嗯哼哼”。
虽然他们不知道拿住自己的是何人,也不知对方会如何处置自己,但这般被人所擒,他们觉得甚为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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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坑坑洼洼,车厢左摇右晃。
车队走了还不到一刻钟,莫大和莫二就已经安静了下来,也如甄氏三兄弟那般,呆呆发着愣。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车厢里,只得五人缓缓的呼吸声。
又过得一会,他们觉得车厢突然重重一晃,稍顷,随着光线的映入,车厢前端的档板被一揭而起。
在车厢横躺侧卧的五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名高大健硕之人已经弯着腰从车厢外走进来。
来人正是何文鼎。
迎着数人投过来的目光,何文鼎笑道:“放心吧,我来这里并不是要剐你们。”
他不这样说还好,一说出来,伴着他那道尖细嗓音,车厢顿时怪异之极。
“我奉了我家少爷之命,是来搭救你们的。”何文鼎又道。
我们几个都是你率人抓回来的,如今你跑来说,要搭救我们?你骗谁呢?
无论是甄风、甄云、甄雨,还是莫大和莫二,那会相信何文鼎所说的,五人均冷冷地注视着他。
何文鼎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不相信呢?那我就给你们说道说道。”
话音刚落,何文鼎已蹲在甄风旁边,将捆住他嘴巴的麻绳解开,还取出那塞在他口中的布条。
“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哪条村的?”
甄风心里正质疑何文鼎,虽然口中的布条和麻绳被松开,但又怎会回应他,仍冷冷地注视着他。
“很难回答么?还是不想回答?”何文鼎微微一笑。
等了片刻后,见甄风仍然紧闭嘴巴,他微点了点头:“看来你不想回答。既然你喜欢沉默,那就继续沉默吧。”
何文鼎一边说着,一边以左手捏开甄风的嘴巴,右手把布条又塞进去,须臾将麻绳卡在嘴巴位置,还使劲勒了勒,这才再次捆绑起来。
尽管吃痛,但甄风由始至终都没哼一声。
旁边的甄云、甄雨、莫大和莫二却看得眼都直了,眼前的何文鼎似乎没多少耐心,手上的劲更是不小。
过了一会,何文鼎先后解开塞在甄云和甄雨口中的麻绳和布条,再问刚才的那两个问题,但这两人也沉默不语。
何文鼎也不啰嗦,仍如法炮制,不过在勒两人嘴巴麻绳之时,却又加了一分力,直勒得甄云和甄雨两人怒瞪双目,竟然轻哼了一声,似乎痛苦之极。
何文鼎自是视而不见,对砧板上的鱼肉,他还须客气什么?
“你也要像他们那样硬气么?那我可先说好,等会勒这条麻绳时,我会再加一把劲的。”何文鼎一边将捆在莫大嘴巴的麻绳解开,一边说着。
莫大身躯不由得微微发抖,刚才甄云和甄雨已经被勒得眼睛都突出来,痛得哼出声来。
这人说等会还要再加把劲?是什么意思?想直接把人勒死啊?
何文鼎紧盯着莫大的眼睛,伸起右手轻拍拍他的左脸:“小子,听好了,先来一个简单的问题……”
见得莫大紧张兮兮的模样,何文鼎脸色突然一凝,沉声道:“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莫大……”莫大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应道。
何文鼎缓缓一笑:“很好,我喜欢识时务的人。”
甄风、甄云和甄雨同时瞪着莫大,似在埋怨他这般轻易就“投降”。
莫大的双眼正望着何文鼎,并不知甄氏三兄弟均瞪着自己。
何文鼎又问道:“哪条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