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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哭庭

    看着桌上这厚厚一沓的投名状,王攸连连冷笑。

    而这投名状上的名字和在洛阳吊唁王子腾的一拨人如出一辙,皆是父亲在世之时的门生故吏。彼时与今日差的只不过是一个东宫行走的名头,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什么今上御体违和,欲让东宫监国。

    念及住在东宫的那位殿下,王攸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即长安县之行后,那一年,圣孙不过总角。

    如今,怕是已过了舞象之年。

    这心性,脾气,兴趣,爱好等等都会变的。

    王攸的目光悠忽望向窗外,良久,微微抽着冷气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大王之风一夜,云树骤起波澜啊!”

    正说着,只听门外传来急促的喘气声,一听便是石三,王攸不禁恼恨的跺脚道:“不是说了我在想事情吗,怎么回事?”

    “不...不...不是。”石三扶着柱子,好不容易捋顺了气,磕磕绊绊的说道:“是...是姑奶...凤姑奶奶来,吵着要见主子。”说罢,便听得院墙外一个女人生气吼叫:“怎么?瞧我不是你们家正经的姑奶奶,就敢拦我的路了?”接着便是“啪”地一声,似乎哪个人挨了她一耳光,又听她道:“我姓王,和你们家主子一个祖宗,身子里流的是一样的血。姐姐见弟弟,天经地义,要什么理由?啊?”

    王攸石三主仆二人一愣间,一个女人已经携风带火闯进了院子,只见她头上一应珠钗皆无,通身上下穿着白色孝服,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形容俏丽俊爽,此刻的她正星目含怒,柳眉倒竖看向王攸——她就是贾母口中的那个“泼皮破落户”,南省“辣子”,贾府下人嘴里敬称的“琏二奶奶”,背地里咒骂“夜叉恶鬼”的王熙凤。

    她怔怔地盯了王攸一时,忽然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扶着门框放声大哭起来!

    王攸见状,忙命左右道:“还不快搀起来!”继而快步上前,“姐姐,你这样不重体面让我情何以堪呢?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

    两个丫头和婆子连扶带掖地搓弄者王熙凤进了书房,并坐到了椅子上。

    “去打盆水来,还有去后院通知三姑娘。”王攸这面刚分派完,那王熙凤越发扯鼻涕丢眼泪滔滔大放悲声:“好兄弟哩!如今我还顾得了什么体面?老太太在世之时......我是这副模样吗?还有那些个狗奴才,现如今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了,我为了他们家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可他们仍然不满足,背地里嚼舌根的,说我坏话的不知多少!我是个女人呐,到底作了什么孽才会遭到如今这样的报应?兄弟,攸兄弟!你现如今是咱们王家最后的指望了,按理说自从叔叔他......我没脸来求你,可看在小时候姐姐待你不错的份上,看在林妹妹和三妹妹的份上,姐姐求你帮帮我可好?”

    许是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王熙凤一跃身长跪在地,急速膝行数步,搂住王攸的腿,越发放开嗓子哭叫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是我昏了头,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姑妈是铁了心要把我往外推,好给她的好儿媳腾位置......”正哭的凄惶,探春从外头进了屋,恰好把王熙凤的这段话听了进去。

    探春自感尴尬,忙要回避,却被王攸叫住,“叫你来,就是要你来断你这贾家事的,我是个外人,有些话不好说。”王攸一个“外人”语气夹的极重,听得探春心里不大舒服。

    探春为安抚王熙凤之心,当下便开解道:“二嫂子请放宽心,有我在,有林姐姐在,没人会对你如何!”说罢,便上前将凤姐从地上搀扶起来。

    “我倒是信你,也信林妹妹,只是......”王熙凤趁着抹眼泪的空挡,悄悄瞥了眼王攸,又道是:“先前的话我也不是信口胡诌,今儿原是老太太出殡的正日,按规矩,府上除了留守家中的人,理应全部前往铁槛寺送行才是。只我一回到家,就听闻了赖家被抄的事,你们倒是给我分辨分辨,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概不知,这不是故意排挤我又是什么?”

    “哦?!”王攸蓦然一惊,一边的探春听说了也是面露愕色。

    ......

    “咚咚咚——”

    不同于棒槌击鼓,这人头触地后头皮皲裂流血时发出的声音让在场的一众奴仆尽皆胆寒。在这料峭的天气里燥出一身汗,想动又不敢动,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跪在议事堂当中的赖家兄弟。

    此时,他二人满腔悲愤,在早已备好的状纸上重重的磕头画押。

    以血代墨,以头做笔。

    直到最后一张状纸上被涂上两块拳头大小的印记时,这场审判才接近了尾声。贾政始终是背对着他们,全程一言不发,至于审问和逼供的事则是交由贾珍和贾琏动手,而贾赦则是一脸得意,好整以暇的喝着杯中的酽茶。

    赖家兄弟二人再如何的手脚不干净,再如何的胆大包天,也不敢做出欺瞒主子的事,至于那几大车的东西,他们知道始末原委,也正因如此,才会招来如此祸患。

    “好了,押下去!明日一早扭送衙门!”贾珍招来五六个府上家丁,当即将赖家兄弟押了下去。

    看着状纸,贾珍哈哈一笑,继而呈送到贾赦面前,贾赦扭头看了一眼贾政,说道:“老二,不要存什么妇人之仁,你不要忘了咱们家是武荫之家,辱没祖宗的事千万做不得!再说,这也是咱们亲娘的遗命不是?”

    贾政咬了咬牙,松开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拳头,最终长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兄长贾赦的行为。

    那些东西,出自江南甄家!

    一旦被人知晓,那他贾家也会被牵连,索幸不如趁此良机,把黑的变得白的,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