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杀破狼】
江玉朗没想到自己颇为重视的两名亲传弟子居然和葛仙的关系如此要好，竟然愿意舍身相救，甚至他都可以想象，如果刚才的事情没有一个很好的解释，那么师徒关系必将逐步瓦解。
“也好，你们都在，那我就告诉你们我为何这么做。”江玉朗知道自己再也难以隐藏这个秘密，众人便听他娓娓道来。
大约五十多年前，灵界和人界爆发了灭顶之灾，起因来自灵界，由三个人造成。
一位是来自逍遥门的传人，自号“逍遥君”；第二人则是来自魂殿的传人，名叫澹台无忌；第三人则……是我天池弟子，江承风。
“什么，我们天池弟子？”陈楚睿和刘瑛都有些不敢置信，十年笑则还是一副怪笑，喝着茶水的样子。
“不错，这三人个个惊才绝艳，修炼天赋、领悟力和个人魅力都是一等一，无人可出其右，只是性格上有差异。逍遥君为了大局可以在所不惜，哪怕背负无尽恶名也要达成目的；澹台无忌则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一统三界，手段残忍，令人畏惧；江承风则足智多谋，智慧冠绝天下，却又容易被一些癖好所耽误，厌恶上面的两人。总之，这三人性格上都极为鲜明，优点突出，缺点也十分明显。”江玉朗继续说道。
随着他的话，一道灵光乍现，化作一幅画的模样，显示出各种画面来。
三位主人公都是没有面貌五官的黑影，各自身后都有着惊人的势力。
逍遥门底蕴深厚，仙门多受其恩惠，因此当逍遥君横空出世后，很多正派仙门势力便拥戴他成为仙界盟主。
另一边，魂殿自古便是邪道一派的群雄领袖，因此澹台无忌凭借门派的势力，不断通过攻伐、吞并和恫吓的方式，统一了魔界，自号魔尊。
天池派在当时则是保持中立，江承风也不想卷入仙魔两界大战中。
本以为三方可以相安无事，却没想到最终却演变成了惊天大祸。
逍遥君窥破了一个秘密，他在一次修炼中，元神不经意沟通到了另一个世界，后来被称为“镜面世界”。
那个世界和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很相似，不同的是，人界和灵界能够直接沟通来往，彼此和谐共存。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股代表了科技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人界的掌控者和整个人界子民的欲望开始膨胀，借助科技的李来那个，最终发动了对灵界的战争。
在那场幻境中，灵界一败涂地，死伤殆尽，修士被凡人屠戮，最终人界占领了灵界，修士则沦为人界凡人的奴隶，饱受折磨。
科技的力量压制了修真力量，并且不断吸收修真文明的成果，令科技更为强大，化为有生命的至高存在，被称为“主神”。
主神的力量强大无比，几乎无可匹敌，通过窃取灵界的力量和智慧，发动了清洗，却也引来了最终的毁灭。
人界率先爆发革命，反抗主神，但主神调动了灵界力量进行镇压，双方杀得血流成河，最终人界和灵界的文明就此湮灭，生命虽然依旧继续繁衍，但已经是完全另一个方向，人族彻底成为了食物链的底端。
逍遥君从镜面世界中回归后，感到不寒而栗，对人界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和憎恨。
他甚至私下里邀请了魔尊和江承风前来，一起分享他的这场梦魇，并且亲自引导两人进入到了那个镜面世界中。
最终，江承风被吓跑了，大病了一场。
魔尊则认同逍遥君的看法，认为人界只应当成为灵界的新手村，灵界才是永恒的高阶乐园，并且拥有对人界的主宰权力。
逍遥君与魔尊耗费了数年时间，通过对人界的调查和推演，认为镜面世界所展现的是未来必定会发生的一幕，那么就有必要提前针对人界，将人界主神的诞生扼杀在摇篮里。
最终，两大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制定了《人界重塑计划》，计划旨在将人界上的一切科技力量和文明给消灭，让修真文明取而代之，让人界的人族成为灵界的永恒培养皿。计划还制定了一系列修真体系，等级和进阶通道等，一旦人界中出现资质优秀者，只要达到先天境界，都会被引渡到灵界，吸收后成为灵界的一份子，不断壮大灵界的力量，削弱人界的力量。
通过这份计划，灵界将彻底杜绝人界可能的反抗可能，更不可能出现主神的存在。
计划开始后，灵界联军杀向人界，顿时一片腥风血雨。人界虽然拼命抵挡，但是在灵界的修真文明降维打击下，只能是螳臂当车，很快，不过一年时间，人界的人族死伤了近一半，大量的科技文明精英被杀死，人界眼看就要失去自己的科技文明，成为灵界的附庸。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天池派在江承风的号召下，联合了许多不愿赞同那个臭名昭著计划的中立仙门势力，开始发动对两大联合势力的战争。
灵界的决裂让《人界重塑计划》受到巨大影响，联军不得不分化自己的力量，对付天池派为首的仙门势力。
这场旷世大战随后持续了近十年，不仅人界死伤惨重，灵界也是如此，最终还引发了仙界和魔界的决裂。
逍遥君为了达成净化人界的目的，不惜要动用可怕的灵界病毒，那是一种灾难级的诅咒，一旦释放出去，不仅人界会遭到灭顶之灾，灵界也难以幸免，到了此时，逍遥君完全陷入了自我的疯狂之中，为了自己所认为的大局和希望，他不惜以人界和灵界的生灵为代价，一定要打赢这场战争。
魔尊不耐烦再配合他的计划，加上灵界老家受到天池派阵营的攻打，岌岌可危，不得不选择撤兵回到灵界，与天池派阵营大打出手，同时也攻伐仙界阵营，混战不休，无穷无尽。
灵界病毒来自最神秘的无极洲，那地方是灵界之魂的诞生地，封印了许多可怕的存在，其中便包括被誉为灵界病毒的诅咒，这个诅咒会摧毁一个物种的传承之力，不仅是生理上，也会是思想上，最终令其族灭。
逍遥君不顾劝阻，斩杀了所有胆敢劝阻和阻止他的人，那些人中的不少人还是他曾经的至亲、恋人和好友，就这样，他带走了仙界最后一批精锐力量，用自己疯狂的意识感染了他们，令其成为自己麾下的忠实仆从，为了完成他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
为了前往无极洲争夺灵界病毒，灵界联军陆续撤兵，只留下满目疮痍的人界。
人界经过数年的战争和奴役后，早已成为一片废墟，存活者仅有三成，以中青年居多。
在这样的背景下，人界的世家力量开始崛起，逐渐收拢幸存者，掌控了国家，再次进入家天下的时代。
无极洲内，最终三方力量汇聚，爆发了生死大战，逍遥子和魔尊都死了，江承风却活了下来，但中了灵界病毒，无法治愈。
此外大量精锐修士战死，灵界力量一落千丈，逍遥门原本期待的复兴随之消散，只剩下人界千年前留下的一支传承力量。
魂殿也是如此，殿中精英死伤殆尽，澹台无尽将自己的家族迁往了人界，以防万一。
“澹台家族？”葛仙顿时失声叫了出来。
“不错，正是这沧洛县的澹台家族，所以不要小看小小的沧洛县，其实这里藏龙卧虎，更是人界迁往灵界的入口。”江玉朗见葛仙明白了澹台家的身份，便继续点拨。
“入口？”顿时，葛仙站了起来，强大的先天灵识横扫古街上下，浑身一阵颤抖。
众人都被他的灵识给惊到了，就连江玉朗也是如此，但是这让他更加担忧起来。
“原来这古街便是通往灵界的入口，难怪……”他此前也一直有所怀疑，为什么陈楚睿和刘瑛这样的修真人士会长期驻守在这里，一条普通的古玩老街是不值得这样投入的，而且还设立了古街守卫，逍遥门后人唐恩德更是来这里摆摊，渴望遇到可堪造化的人才，原来一切都是有根源的。
事到如今，陈楚睿和刘瑛也大方地承认了，十年笑倒是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双眼中闪过浓浓的悲伤。
江玉朗示意葛仙坐下，然后将最后的故事讲完。
无极洲一战彻底结束了近十年的纷乱，却也带来了巨大的创伤。江承风回归后，重新率领天池派整合仙门，压制魔界，但没有再发动战争，而是集合所有灵界的力量开始为人界重建和恢复。
在耗费了极大的力量后，人界的面貌基本得以复原，但最重要的是创收留下的回忆该如何掩盖？
江承风不愧是贪狼，智慧超群，他以灵界力量为引导，一边修复人界，一边也改造了人界。
他同时施展了逆天之术，强行更改了人界人族的历史记忆，就像催眠和洗脑一般，让人们相信，是人界自身的贪婪和愚蠢才发动了波及整个世界导致如此惨剧的战争。
虽然这种逆天之术存在缺陷，无法让所有人相信，但久而久之，人界的人们接受了这种记忆。
不过，施展逆天之术也给江承风带来了惩罚，他最终消失了。
天池派对外界宣称是江承风伤重不治，但真正的原因是他身中灵界病毒的诅咒，加上施展逆天之术消耗了他的生命力和法力，再也无法抵挡这种诅咒，由此身体返老还童，每年都在变得更年幼，最终像老人一样死去，只不过他会化为婴儿死去。
嗯？
这一次，不仅是葛仙，就连陈楚睿和刘瑛都震惊无比，看向了一旁喝着茶却泪流满面的十年笑。
“不错，我就是你们师父口中的江承风，也是当年铸成大错的那个蠢货。”十年笑师叔在两人眼中从未流过泪，最多生气，但是这一次却是例外。
“师弟，已经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说了。”江玉朗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
他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说道：“这份罪孽将伴随我到死去，我不会否认，既然是由我一手造成，就该承受任何惩罚。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年逍遥君元神所感应到的那个镜面世界其实是我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天下间只有我一人会逆天之术，也叫时光之术。通过它，我可以让一个人看见我所创造的未来，并且这种未来在每个人看来，都是极为恐惧的存在。”
“你……是你编造了一个谎言？”葛仙忍不住指责道。
十年笑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仙界和魔界打算先联合攻打我们，我让师兄推算了好多次，结果都是必败无疑，天池派也会毁于一旦。为此，我决定祸水东引，将他们的怒火引向人界。”
“你……你知道你的玩笑害死了多少凡人吗？”葛仙出身于凡人，来自人界，自然感同身受，虽然十年笑有自己的苦衷，但他无法原谅。
陈楚睿和刘瑛不好劝葛仙，毕竟他们无法站在灵界的立场上劝慰葛仙忘记人界的创伤。江玉朗没有阻拦，他知道这份罪孽，即使是天池派也有责任，很难说当时身为宗主的师父，没有动心，当然是同意了这样做的。
十年笑抹了抹眼泪，看着葛仙说道：“我知道，所以我痛恨自己，悔恨，无尽的悔恨。不过葛仙，我有一个想法要告诉你，灵界对人界的推测，都不理想，人界的灭亡的命运也就没有改变。我虽然捏造了镜面世界，但里面很多的推演已经在人界发生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么人界主神诞生并非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葛仙摇头不听，他不接受这种荒谬的推论。
十年笑无所谓地摇摇头，说道：“当年我为了自己门派的安危选择祸水东引，结果让人界蒙难，死伤无数。为了赎罪，我带领天池派联合其他势力与仙界魔界开战，并且不惜拼上老命在无极洲利用智慧杀死了逍遥君和魔尊两人，这是我的赎罪，尽管我知道不能得到原谅，但这是我的赎罪，为此，我这些年不肯治疗自己，只想以自己最后的死亡来终结这份罪孽。”
说完，十年笑走了，葛仙感到很是纠结，眼前这个原本让他觉得不成熟的前辈却是有着如此离奇而复杂的人生经历，如果换作是自己，他也许也会迷茫。
“葛仙，当年那场灾祸正是杀破狼格局，如今新的杀破狼格局再次成形，而你则是新的七煞，贪狼我已经见过了，此人心智狡诈，野心勃勃，看上去并不好对付。至于破军者，我推算过后，知道他已经在灵界隐藏，届时我将回到灵界，积极找到此人，只要此人跟他祖辈一致，本座会亲自提前将其斩杀。”江玉朗的声音显得斩钉截铁。
葛仙忽然心中一凛，想到了是谁，问道：“破军不会是澹台琦吧？”
“不错，是你曾经的同班同学，也是澹台家的这一辈子孙。贪狼之人我也可以告诉你，你见过此人，他叫——殷四海！”江玉朗话说完，葛仙就感到不可思议，原来自己和澹台琦、殷四海的命运无形中搅到了一起，真是造化弄人。
江玉朗此时再度看向葛仙，说道：“刚才本座有意让你喝下这杯茶，便是体会一次镜面世界，想要看看你的心性如何，贪狼喝了，他的表现让我无法动手，你敢不敢试一试？”
“好，既然前辈对我的心性并不放心，我便试上一试，只是我也有言在先，一个人的未来并不是完全由心性决定，内因和外因一起合力才会产生质变，希望宗主能够将心比心地考虑一番后再动手。你可以说我怕死，因为我还没活够，我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实现，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我不想因为今日在幻境中表现不佳而中途夭折。就像逍遥君因为镜面世界的未来而感到恐惧，结果铸成大错，如果你们能够耐心宽容一些，说不定不会有这种悲剧。”说完，他再也没有犹豫，直接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茶水入口先是苦涩，然后清凉，随后又有一股甜香，再是沉醉，整个眼前世界开始如同水面涟漪一般开始波动，眼皮越来越沉重，缓缓闭上了双眼。
“师父，我有些赞同葛仙所说的，如果因为在镜面世界中表现不佳，那么是否就一定是将来颠覆世界的元凶，我不敢苟同，时间地点气运，只要其中一点不同，结果就是千差万别，还请师父三思。”刘瑛将昏睡过去的葛仙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表现出一股很深的姐弟之情，即使是陈楚睿，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慎重地对待一个异性凡人。
不过，他并没有吃醋，葛仙与他也不是竞争对手，他也将对方视为小兄弟。
“为师自有分寸，这份考验，看的是人性的底线和生死抉择，也是他潜在的欲望，他越是隐藏越是会暴露，开始了……”说着说着，江玉朗便伸出一根食指，蘸了一点茶水，然后灵力包裹住，弹到了空中，顿时，像是水滴落到了平静的湖面，开始荡漾起来，渐渐显现出葛仙元神所经历的一场幻境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