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朝臣震惊的目光中,死而复生的上官锦一身布衣走了进来,随行的还有一名女子。
就正是前任皇后,也是萧笙的生母,吐蕃的吉娜公主。
两人走到殿前,同样只是冲着百官和吴道庭等人行礼,选择对上官瑛母子视而不见。
吉娜到了以后,却是向元博暗中投去了一眼目光,而后微微浅笑。
吴道庭内心不无惊讶,但表面上极为冷静道:“魏公当真是奇人也,被砍了头,居然还能接回来。”
他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上官锦却只是苦笑,并未答话。
而后看向难掩惊慌的上官瑛,叹气道:“瑛儿,你还不收手吗?为兄能来此,你仍不知代表着什么?”
上官瑛阴睛闪烁的神色,望向上官锦的眼中有愤怒,又有讶然,更有不甘。
“你早就该死,为何还活着?”
原以为兄妹见面,会难免有些惆怅,谁知下一刻,上官瑛竟狠毒地说了这样一句。
话语中不无对上官锦的满腹怨气。
上官锦闻言,又叹了一句:“瑛儿,你为何一定要把为兄逼到这种地步?有些东西不是我们的,就注定不是。你又何须执着?你与赵白眉筹谋多年,如今可曾得到你想要的?可知天高莫测?”
上官瑛却大怒道:“住口!你少在本宫面前扮演好兄长,好臣子!你迂腐不化,才导致我上官家遭逢大难,还有脸说道本宫?”
上官锦摇了摇头,面对上官瑛的斥责,也不见恼怒。
叹气后,不再理会上官瑛,转头对吴道庭说道:“相爷,离王所说并无虚言,萧永当真有可能不是先帝所生。瑛儿早在入宫之前,已经与贼子赵白眉暗中私定终身。入宫之后,也并未断了联系,赵白眉仍数次偷偷进宫与之相会。我...可作证。”
此话说完,百官沸腾起来,纷纷看向台上的上官瑛母子。
若是寻常人指认,或许百官仍有摇摆、怀疑。
但指认之人是上官瑛的亲哥哥,这便显得尤为微妙了。
两人一奶同胞,手足情深,若非真有其事,上官锦万万不会信口雌黄。
这时候,同来的吉娜也开口说道:“本宫亦可以证明此事,并带来了上官瑛与赵白眉当年联系的证物。”
说着,吉娜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封信件,接道:“此信乃是上官瑛亲手所写,里面的内容清楚写明,当年他怀有龙子的时候,第一时间并非是向陛下报喜,而是先通知了一个叫赵白眉的人。”
说完,便将信交给了吴道庭。
而后,吉娜又转身面向百官道:“当年,本宫还是皇后之时,她还只是个刚刚入宫的秀女。却私自与这个赵白眉私通往来,被本宫发现,并截获他们其中一封信件后,上官瑛怀恨在心,便指使这个赵白眉偷了南境的布防舆图,栽赃给本宫。先帝被她蛊惑,才将本宫废黜,打入冷宫。”
元博听此,若有所思。
原来当年吉娜母子是被上官瑛构陷偷取南境舆图,这才导致她失去后位,萧笙失去储君之位的?
而吉娜既然撞破了上官瑛的奸情,之所以这么多年来还能活着留在冷宫,恐怕就是因为有了这封当年他俩暗通的情信,作护身符。
直到先帝昏迷,上官瑛自认为已经掌控了大局之后,不再惧怕吉娜的“威胁”,后来才让赵白眉指使元博暗杀萧笙母子,但后来元博并未下手,而是借故留下他们。
吴道庭接过信件,仔细看过之后,肃然的脸色。
转头看向萧永与上官瑛,道:“二位,可否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元博隐晦地注意到了一点,吴道庭不再称呼上官瑛母子为“陛下”与“太后”,可见心中已然怀疑了萧永的身份。
若说之前还有些摇摆,现在几乎是主观肯定了。
这时候,上官瑛望着众人,面色一收后,蓦然大笑起来,“解释?本宫何须跟你们解释?不错!本宫的永儿确实并非先帝所生,但那又如何?如今,永儿已是皇帝,大权在握,尔等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总之,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她越说往后,语气愈发变冷。
说完,便扭头对萧永说道:“动手吧!陛下,将这些乱臣贼子全数杀光,日后大燕的百官,将用你父亲的旧臣。待时机一到,你便改国号为大晟,恢复祖业!”
上官瑛此时如此说话,可见面对身份的质疑,她已然是辨无可辨,索性就露出了真面目。
而他们筹谋已久,除了以萧永这位新帝把控朝堂之外,肯定也还有后招,不会如此轻易屈服。
萧永一听此言,倒也不再隐晦,应道:“是,母后!”
他微微抬手,转身看了看仍在幕帘之后隐藏的谢坤坤,喊道:“父皇无需再藏,即便他们都知道了真相。眼下,也无一人可以逃脱!皇宫已然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谢坤坤呵呵一笑,听到萧永的喊话后,走到堂前,扫视着百官,巍然不惊道:“吾儿说得极是,本还想过些时日,再将你们这些大燕的旧臣一一除掉,但既然你们非得现在寻死,那便不必再等。”
说着,便冲萧永点了点头。
萧永会意,立马回身对禁卫统领与皇城军主将吴道同,说道:“动手!一个不留!”
这话说完,萧永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以为,身后的这两员大将会立马发号施令,命禁军将这一干人等诛杀殆尽。
谁知道,那两人却站着不动,闻若不知。
半分钟后,吴道同这才轻笑着开口道:“本将乃受命朝廷,替天子掌管三十万皇城军,自然是唯天子之命是从。你既称此赵白眉为父,便不再是我大燕天子。本官岂能听你?再者,吾兄亦在百官之中,你让本官弑兄,陷我于不义,我又怎会听你?”
听此,不仅是萧永母子,就连谢坤坤也不觉一惊。
元博心中一笑,看来,事前他们以为已经成功收买了吴道同这个皇城军主将以及禁卫统领,实则却是不然。
如今见此场面,恐怕即便是皇城军与禁卫倒戈,也不会是倒向上官瑛与谢坤坤那边。
或许,之前的假意投诚,是受了某人的指派。
而这个人,或许就正是此番默而不语的离王,萧天云。
谢坤坤脸色变冷,不善地看向吴道同,道:“吴道同,你敢临阵退缩?别忘了,你身上的毒还没解!”
吴道同却冷笑道:“是吗?你怎知没有?你西域天山有药圣谷,但也别忘了,我中原京城也有神农居!实话跟你说了吧。尔等谋逆之策,已然事先被离王爷看穿。在登基大典之前,他已命司空小医仙解了本官与禁卫统领的毒。你莫要再想要挟。”
元博听此,眼中微微闪烁。
赵白眉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表露身份,原来是暗中对禁卫统领和吴道同下了毒,先是要挟,后在利诱捆绑,将他们拉拢到自己一边。
却不知,离王技高一筹,早就洞悉了他们的计划,暗中为两位主将解了毒。
而吴道同等人所中之毒,恐怕就是此前陈舞儿在凤霞宫时,交给元博的那瓶无色无味的药水。
谢坤坤冷哼一声,望了萧天云一眼,正色道:“是你设的局?先利用老夫除去萧天河,然后假意无心皇位,将皇位先让给永儿。就是为了等今天,揭穿我们的身份?萧天云,你这招过河拆桥,果然够狠!想当初,你求着老夫与你合谋在幽州行刺老皇帝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此时,虽失去了禁卫与皇城军的支持,谢坤坤倒也不显丝毫慌张,阔声对萧天云说道。
他的声音很大,似乎想要让在场的百官都知道,先帝遇刺有这位离王的阴谋在。
萧天云却是轻笑道:“一介鼠辈奸夫,乱我大燕宫闱,临死居然还想反咬本王一口?你认为百官谁会信你?你与上官瑛合谋,意图以你的私生子夺取我大燕社稷,已然满堂皆知,还想狗急跳墙?”
“哦?”
谢坤坤大笑道:“你就这么确定老夫已经输了?你有穿云箭,就不许老夫有过墙梯?哼!”
他一说完,立马捏着嘴巴吹了一声口哨。
而后目光流转,找到元博的位置后,肃然道:“博儿,你还不动手?现在是你报答为师养育之恩的时候了,现在替为师杀了离王,日后这大燕的江山也会有你一份!而你本来就是我大晟的国君啊,为师当年送你入朝,设计让万宗德收你为徒,便是为了等今天。你帮为师,也是在帮你自己。”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循着谢坤坤的目光,看向了元博。
同时,议论声四起。
“博儿?大理寺的金面首座叫博儿?而且还是这贼子赵白眉的弟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金面首座乃是三法司暗卫首领之一,掌握我大燕机密,肩负拱卫皇权之职。居然也被这贼子收买了?”
“这怎么可能?若真是如此,大理寺与白羽兵团恐怕也已经反了...”
“吴道同将军,大理寺已反,你身为皇城军主将,还不赶紧下令平叛?”
“...”
一时间,因为谢坤坤的一句话,导致元博身份败露,成了百官口中的逆贼。
元博心头一沉,面色冷峻。
谢坤坤此时点明他的身份,既有断他后路,又有胁迫他站边的意思。
元博身为天山弟子的身份,一旦被朝臣得知,朝臣们自然就会将他视为与谢坤坤一党。
继而,使得元博无法继续留在京城之中,甚至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或者被朝廷诛杀。
若想活命,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只能是与谢坤坤一起奋力一搏,用武力夺取大燕的政权。
而谢坤坤能如此安排,不论成功与否,都间接说明他已然放弃了元博这枚“棋子”。
元博深沉之色,脑中飞速运转,倒也不想成为谢坤坤手中夺权的工具,冷冷道:“逆贼,此话是何意?谁是你的博儿?本座名唤霍金!你休要挑拨离间,令我朝臣内乱。”
听此,谢坤坤却眉目一动,颇有意外,道:“哦?你不承认?博儿,你还真是让为师看不透啊。此前,你的师兄弟们说,你落水之后,便像换了一个人。为师一直不信,此番竟敢悖逆师命,倒是证实了。但,你可知抗命的后果是什么?”
元博道:“本座无需与你多言,你一介篡权谋国之辈,何以与本座相提并论?而你口中之言,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致使生乱,好让你能全身而退。”
谢坤坤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好好好!不愧是老夫的好徒弟,果然是心思极深,危急关头连为师也可以舍弃!却是辜负了为师对你十年的养育之恩!”
元博正色道:“废话少说!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本座出手?”
既然赵白眉不顾他的生死,此时爆出他的身份,那这师徒之间的情分,恐怕也到头了。
决裂,已然在所难免。
元博当机立断,为了不被朝臣质疑太多,此番已有了对谢坤坤出手的想法。
而谢坤坤此人阴沉狡诈,恐怕养着元博和七大师姐,也不过是为了将他们当成卖命的工具而已。
不出意外的话,真正的危急关头,此人定然不会顾及他们这些弟子的安全,甚至会主动牺牲他们。
谢坤坤收起笑容,怒哼了一声,“你敢?你以为,为师会就此败了?你以为为师真正的底牌,是你们几个?你也太小看为师了!”
说完,他猛然一舞长袖,甩出了数十枚暗器,击向萧天云等人,而后快速拉着上官瑛和萧永迅速后退。
朝龙椅幕帘之后退去,边退边大喊道:“三野将军,你的条件,老夫现在答应了,请你出手吧!我们共分大燕天下!”
话声落地的同时,人也已经消失不见。
只留下几个原本扮成禁卫的天山派死士断后。
龙椅之后是一处小后堂,恐怕那里会有什么密道逃生。
谢坤坤最后的那一声呼喊极为大声,就连隔壁偏殿的人都能听见。
而一听到他口呼“三野”的名字,元博暗道一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