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内。
赵桓高坐正位,宗玉和汪仙子分立两旁。
堂下坐八人,左手宗泽,韩肖胄,秦桧,张伯奋。
右手刘浩,梁扬祖,王贤,岳飞。
底下一跪一站。
张俊双手反绑跪,赵构躬身低头站。
构成了一个小朝堂。
朝堂内两种声音。
一种是杀张俊,贬康王。
另一种是杀康王,贬张俊。
两者的区别,在于谁是主谋。
八人唇枪舌剑,争执不休。
“谁是相州之主?”汪仙子的一声冷嘲冷讽,让朝堂安静下来,安静了足足一柱香时间。
作为相州之主的赵桓,头疼不已。
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杀人!
还要朕下令杀人!
朕不做这个冤大头!朕不杀!
朕即不想被人当刀子去杀人。
也不想他们去死。
狗弟活着还有用,躲避金人的追击,他可是有一手的,朕得牵着狗弟,他跑到哪里,朕也去到哪里。
他要死了,朕岂不是没了方向。
至于张俊,那厮是中兴四将之一,就这么杀了,万一杀了一位国之栋梁,朕岂不是昏君昏了头!
“发生了那么多事,朕得去看看太妃。”赵桓找个借口,直接开溜。
堂下宗泽,站起要进言,却听秦桧说道:“百善孝为先,陛下英明!”
宗泽瞪了他一眼,却只能乖乖坐下。
这个秦桧,和他老师汪伯彦一样,阴阳怪气说话时,总能让人噎着!
赵桓三人走出议事厅,往右侧寝殿而去。
路上无人,汪仙子道:“陛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康王张俊必死一人,不然那帮大臣们不会罢休的。”
千花坊给康王府提供银两的事,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汪伯彦,另一个就是康王。
若是康王死了,就不用再供银子了。
且康王城府极深,不趁此除去,将来万一翻身做了大宋皇帝,对金国不利。
于公于私,她都要弄死他。
赵桓笑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朕全都要。”
汪仙子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深深地鄙视着。
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想全都要就能要的。
这可是朝堂!最是冷血无情的朝堂!
后屋内,太妃屋里的灯一直没熄灭。
王婉容从小到大,都是金枝玉叶,过的一帆风顺。
唯有从汴梁城逃到相州城的一路,惊心动魄,却又那么的令她难忘。
那个高大的男子,那个该叫她姨娘的男子,一直牵着她的手,无论是面对金兵,还是恶臭。
这就是不离不弃。。。
只可惜,两人的身份,注定是有缘无份。。。
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门口的婢女突然喊道:“陛下驾到。”
王婉容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转身背对屋门。
“陛下来了,我乏了,你也早点歇着吧。”王婉容语气冰冷,鼻子微酸。
大宋最重礼节,若是皇帝不顾一切硬要娶她,肯定会被群臣口水淹没。
不如。。。断了吧。
赵桓绕过床尾,直接坐在床头。
低头看去,想不到王婉容已经反手遮面,只露出皎洁无比的额头和月钩一般的细眉。
这女人,太过分了!
朕不就想瞧瞧嘛!
又不会少一块肉。
赵桓想去抓手,却听身后有咳嗽声传来。
是汪仙子的。
小姐姐,怎么连你都这么不解风情。
是了,小姐姐以为朕想轻薄姨娘,有违常理。
那朕就挑明了吧。
“咳咳,这个。。。太妃,你我从汴梁城出来,一路艰险,也有过肌肤之亲,按理嘛,朕觉得,你还是改嫁的好。。。”
“不要说了!”不等赵桓说完,王婉容的另一只手,将被子抓起,捂在头上。
顿时,床上只剩下乌黑亮丽的长发。
“陛下,我乏了,莫要忘了,这里是康王府。”王婉容沉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赵桓的手拍在大红被褥上,几次想掀,最终放手。
欺负女人,实在是下不去手!
罢了罢了!
朕不欺负女人,朕欺负男人!
拿康王府威胁朕是吧!
朕这就去废了他!
“等着,等朕下次回来,相州城就没有康王府了。”
赵桓甩袖,大步离开。
朝堂上,又在争执的八人,见到一脸严肃的皇帝,全都闭上了嘴。
皇帝自来相州,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严肃过。
“赵构,太妃说你觊觎她的美色,你可知罪!”赵桓道。
原本站着的赵构,脚下一软,立马跪倒。
他准备了很多套说词,来给弑君一事开脱。
可皇帝给他的罪名,不是弑君。
皇兄这是要保下他啊!
觊觎太妃的美色,和弑君比起来,要小的多了!
“臣弟知罪,臣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御花园的长廊内借故逗留,只为偷偷的、远远的看太妃一眼,请皇兄责罚!”赵构语气诚恳,磕头认罪。
朝堂上八人面面相觑。
这么严肃的谋反大事不提,提这种后宫乌烟瘴气的事情?陛下这是要干嘛?
秦桧眼珠子一转。
是啦,陛下即要保住康王,又要保住张俊。
所以要用太妃之事来盖过谋反之事。
只是在座的七位,肯定不肯善罢甘休。
该怎么做?
有了!
找人顶罪!
秦桧起身,正了正衣冠:“陛下,臣以为,谋反之事另有蹊跷,臣听说汪伯彦曾让韩将军放火弑君,又和张俊一起出现在千花坊外,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韩肖胄赶忙站起,跪地道:“陛下,臣冤枉,是汪伯彦陷害微臣的。”
当他将事情经过讲出来后,朝堂上鸦雀无声。
事情的真相,傻子都知道,是康王和张俊安排的。
汪伯彦真要是主谋,也不会被张俊一刀砍了,而且张俊的供词里,根本没有汪伯彦。
但皇帝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那怎么办?
去忤逆皇帝搞倒赵构?
不值得。
现场的六个人都退缩了。
唯有宗泽不肯罢休。
“陛下,谋反事大,礼仪事小,望陛下明察!”
听到这话,赵桓一拍椅子扶手,眉开眼笑。
“宗大人,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帮朕草拟一份诏书,朕要娶王婉容为妃。”
谋反事大,礼仪事小。
行啊,把朕的小事办了呗。
接下来你们想怎么处理都行。
朕的要求不高,今晚春风三度就好。
宗泽的脸当场就变了,变的毫无血色。
康王觊觎太妃的美色,这事是小,可陛下要娶太妃,那事。。。那事就不得了了。
要是他把这诏书拟了,别说被朝堂上的人喷死、被相州的百姓骂死,还得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这种事和扳倒赵构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陛下,庙堂无小事,是臣失言了!”宗泽退回座位。
底下张俊,高声呼道:“陛下英明,确实是汪伯彦强迫微臣的,微臣气不过,就一刀砍了他。”
张俊不傻,皇帝都把梯子给他铺到脚下了,此时不踩,更待何时。
事情若真是汪伯彦谋反,他作为从犯,临时醒悟,一刀砍了主犯,怎么算都是功大于过!
陛下真明主啊!
不但不追他的责,搞不好还能论功行赏!
秦桧朝张伯奋、王贤使了个眼色,站起跪倒,大声呼和:“陛下神机妙断,明察秋毫!”
张伯奋王贤也同时跪倒。
朝堂上,宗泽瞪大了双眼,欲言又止。
这么大的一桩谋反案,陛下说过去就过去了!还让他哑口无言的那种。
这还是当初那位唯唯诺诺,见了金使话都说不清楚的陛下吗?
陛下长大了!
汪仙子眉头微皱。
皇帝这是歪打正着吗?还是大智若愚?
若是后者,那也太可怕了!
日后一定要藏的深一些,不可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