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名？”
莉莉闻言眨了眨眼，道：“是我告诉他的啊。”
“你？”
老主教一怔，继而语气怀疑，“怎么说的，仔细和我讲讲。”
“安迪提到了当时圣堂考核观众区坐不同位置的一些人，根据他的描述，我告诉他这些人都是谁，出身什么家族……”
少女仔细解释了起来。
那封信她可是亲眼见到安迪写出来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内容。
上半部分是如何解决管家的几个方法与思路，包括利用舆论、利用内斗、利用外部势力等，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考虑使用其中之一。
步骤与关键点写的极为清晰，也是彻底让少女感到钦佩的主要原因。
而下半部分，就是一些人的名字了。
如她所说的那样，这些人，全都是当时考核现场的观众。
安迪记忆力很强，而莉莉同样过目不忘。
所以才有了对应的许多名字诞生在信中，包括备选的几位收信人，也是其中一部分。
但这些名字背后的人到底能生出多大作用，少女却是根本不能确定的。
因为安迪和他们之间连话都没说过，又怎么可能真的看透他们的底子？
她对此持怀疑态度。
可是，看眼前这位老乌龟的反应，却似乎应了安迪的判断？
“考核现场……看出来的？”
听完莉莉的解释，诺曼主教瞠目结舌。
他这是不敢置信！
那份人员名单，被安迪大致分成了三个部分。
管家的仇敌、外部势力的内奸、约克王室的耳目。
这种标记，明显是在对应现场某些观众的身份底色！
如果被旁人看去，必然是会半信半疑，甚至完全不信的。
因为这种底色，那些人隐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被别人，尤其是被一个从未与那些人接触过的外来男孩看个透彻？
可对诺曼这个资历深厚，清楚了解本国各个超凡者过往经历，乃至了解周边各国情况的主教来说。
那名单，却让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因为他了解那些人，所以当他见到那些人被安迪标记了身份后，立即就能对号入座，从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对应那些人以往的一些，以前没在意，现在想想却不那么正常的行为！
比如说，某些人喜欢频繁出国旅游，出去没几天却又会回来。
比如说，某些人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傲慢，对别人爱答不理。
又比如，某些人，总是会出现在与管家有关的事情当中……
太多了，越想，记忆深处浮现出来的线索就越多！
也让老主教对于手中这封信，愈发的看重。
因为这是一份珍贵至极的情报，让他能够彻底看透本国局势，并且有机可乘的情报！
他之前还以为这情报必然是反贼组织耗费多年，耗费偌大代价才弄到手的，现在感觉反击时刻到了，才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说，这份情报，竟然是安迪当初在考核时观察到的！？
他很想说这简直是在扯淡！可别人又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手中名单也做不得假……
于是诺曼主教转而变得十分茫然。
因为他想不通，安迪是怎么从大量观众中，提炼出那些人来的？
仔细想想，当时圣堂考核现场一片喧嚣，那男孩被坐落多排的大量群众围观，注视，同时经历着考核、被吹捧、被打压、从云端跌落谷底……
这种局面下，正常人，不应该因为外部环境不断的变化而兴奋、而绝望、而憋屈乃至愤怒的吗？
起码老主教当时就很憋屈，没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结果，手中这封信却在无声的告诉他，当时的安迪不仅没有被影响到半点情绪，竟然还有心思去观察观众席上的那些人？
观察那些人谁是有几率被拉拢的，谁是有几率被利用，谁能……成为友方？
不，或者说，安迪反而利用了外部环境那几番剧烈颠倒的变化，而趁机观察出了某些人的内层身份！
可是，这种操作……
主教越想就越感到迷惑，内心当中也愈发升起了一种面对未知存在的震撼莫名。
“想来是事后琢磨过来的？”他随后想到了一个勉强合理的解释。
毕竟记忆力惊人，把现场一切都记在心里，回头仔细思索，考量，终于得出线索……似乎也很正常？
然后安迪其实也不能确定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底色，所以才会找自己这个本地老年人把把关？
嗯……
把把关？
想到这里，在一旁莉莉修女深感莫名其妙的目光下，诺曼主教的脸色，越来越怪异了。
自己拿到这份名单后，会去做什么？
当然需要去仔细鉴别，然后慎重接触。
不能单凭以前那些记忆，就给这群人的身份下判断，否则难免出现错漏。
而仔细观察，慎重接触，稳妥为先，能不出意外就绝对不出意外……
这些事，不正是自己擅长的吗？
外人都以为他能力平庸，上位全靠送礼和资历。
可给管家送礼的平庸之人多的是，资历比他深厚的也不是没有。
为什么别人当不了主教，他能当？
很少有人去思考这个问题。
或者说，很少有人去思考他这个送礼上位的老主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只看表象的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无能之辈，他自己也时常自嘲是老废物。
但在内心中，他的想法却不是这样。
诺曼主教认为，自己是“中庸”，而不是平庸！
两者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以前他觉得也许管家是懂自己的，否则他也不会推自己上了主教的位置。
现在想想，看懂自己的可能根本不是管家，而是背后的约克王室。
但更让老主教在意的是，安迪为什么也能看懂自己？
如果他看不懂，他就不会如此信任的把信交给自己，信中的内容，也不会这么符合他这个人具备的条件。
换个人，这封信的价值都会大为不同。
比如眼前的莉莉修女，她知晓一切，却还是对那些人的身份半信半疑，不敢去切实接触。
而他，因为年纪大，知道的事情多，掌握有大量线索，却有信心敢去这么做！
所以说，这信，就如同给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可他与安迪交谈的时间根本没多久，也根本没说什么正事，双方之间完全可以算是陌生人……
这样的情况下，他到底是怎么看清自己的？
杂物间内，老主教蹙眉思考着，半天都没说话。
不过这个问题似乎根本不可能凭思考就能得出答案，如同安迪看清那些人一样。
他最后也干脆放弃去考虑了。
有些人就是让人无法理解。
眼下自己碰到了一个，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什么不对的……
内心有点犯嘀咕，诺曼主教低头再次观看起了手中这封信。
信中提及三个群体。
单纯和管家有大仇的超凡者，数量有十多个，代表的是十多个超凡家族，以及这些家族周边的人脉关系。
外部势力，也许是周边各国的内奸与探子，也许是某些隐秘组织的成员，大概也分成七八个团体。
最让老主教重视的，是标记为耳目的群体。
约克王室的耳目！
身为制定本国规则的绝对霸主，约克王室高高在上，别说普通民众了，就连正常超凡者都难以接触到他们。
诺曼这个主教，每年见到王室成员的机会，也都不多。
所以对于王室，他们既感到神秘，又感到陌生，总是有种面对未知的恐惧感。
而王室体现在外的势力与能量，也都是由他们下派的几位管家领导打理的。
王室有没有派出管家体系之外的其他力量？
应该是有的，大家都这么猜测。
但谁也不知道在哪！
诺曼主教以前也不知道，所以他才会将管家当做本区域王室唯一的代言人，去敬畏，去恐惧，继而屈服。
可名单中的几个名字，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番情形。
那就是，王室，并不是完全信任管家的。
在管家之外，他们还安排了更隐秘的监管手段！
而这种现象……
开始考虑正事，内心的动荡因此缓和了下来，诺曼主教随后小心收好这封信，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信中的一堆人名可以算是一件件武器。
而信中提及的那些办法，则是使用这些武器的招数。
招数有了，武器也有了，现在就看该以什么样的姿势，去砍掉管家那条疯狗。
或者说，搬走那个压在自己头顶上，阴险狡诈的架空自己，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说实话，诺曼主教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
只是以前没得机会。
现在，他不仅看到了希望，而且还能做到更多！
思及管家仇敌的名单，老主教心中有了某种打算。
如何拉拢一群人围在自己身边？
一个很简单的办法是，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解决这个敌人的过程，同样也是拉拢人心的好时机。
敌人解决后，更是能让互相之间的关系前进一大步！
一来二去，这不就是人脉和底蕴？
要知道，各地超凡家族，和福音教会之间的联系是极为紧密的。
甚至可以说，福音教会这个组织里的成员，基本都出身于超凡世家。
所以尽管那些人并不属于教会成员，但他们对教会的影响力，却十分强大。
正是他这个被彻底架空的主教所需要的！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对抗那位大敌。
否则一切都只是胡思乱想。
可方案，在这封信上，却有好几个！
这等于是安迪给了他轻易取胜的希望，给了他凌厉反击的手段，又送了他一份大礼！
对此，回过味来的诺曼主教内心极为感激。
他的思绪却也因此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琢磨起了，之前没顾得上的一些小细节。
“安迪的父亲，是超凡者？”
老人随后看向一旁的莉莉修女，语气怪异地提出了这个在诸多方案中，不起眼的一条线。
“他是这么说的。”
少女回答，以为对方是钟意这个办法。
她也觉得这件事拿来用，可以很有效率的把管家搞下台去。
毕竟有那个皇储老师的事情在，管家放走了极有竞争力，出身又没问题的安迪，简直是天大的失职。
不然，等那位老师归乡的那天，安迪明晃晃的出现，岂不是成了王室竞争亲传弟子名额的最大威胁？
真要被安迪夺去了弟子身份，王室现在的疯狂内斗，简直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
在老主教神色莫名的注视下，少女脑海中的思绪愈发微弱，最终完全消散！
她的脸色，则开始迅速苍白了起来。
因为在眼前这位老人无声的提醒下，她突然想起了昨晚那个让她困惑许久的，关于安迪境遇的问题！
也莫名想到了，为什么安迪当时在写信时，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
“组织，组织打算利用安迪？”
这个可能性自然而然的出现在眼前，让少女脑子一片空白。
呆呆片刻后，莉莉修女猛地转身离开，朝教堂外匆匆走去。
她准备回庄园去见祖父，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