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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恶梦

    “在里面”

    守门人恭敬的回答。

    来人点点头,朝着院子里面走来,走到低矮的梧桐树前,瞥了这长不高的梧桐树一眼,目露惋惜之色,随即眼睛与窗前少年的眼神对上,唇角不由扯出一抹笑容来。

    “缘哥儿”

    他声音低沉好听,缓步来到窗前,与少年对视。

    少年缓缓抬头,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紧抿着唇,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透明,看着来人,又看了一眼高高的院门,突然冷笑道:“你来做什么?”

    来人也不恼,就站在窗前,自怀中拿出一枚玉玦。

    玉玦用红绳穿过,挂着红色的流苏,他伸手,递到少年的面前,红唇轻启道:“要多谢你,若没有这个东西,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不过,它已经没有用了”

    说着,他松手,玉玦落在地上,砰地一声裂成两半。

    少年的心随着这声响,好似一起碎了一般,他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漆黑明亮的双眸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离窗户远些,双手缩在袖子里面,大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揉搓着袖口。

    “你……你要做什么?”他声音发颤,眼中带着几分恐惧。

    “呵……”

    男子口中发出一声轻笑,少年却更害怕了。

    他突然猛冲向前,双手用力的关上窗户,在里面插上窗栓,背靠在窗户上,心脏怦怦怦的跳动着。

    “你躲什么?”

    男子的声音在窗口传来,复又道:“如果能躲得掉,你又怎会在这院子里面住了十二年呢?”

    “你早就该死了,是我救了你”

    “现在,不过是踏上你本该踏上的路而已,你害怕了?”

    男子的声音不急不缓,听在少年的耳中却如催命的阎王,能活着,谁想死去?哪怕是这么暗无天日的被囚禁着。

    可是对方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只见他移动脚步,慢慢的来到院门口,朝外面吩咐道:“进来吧”

    说完,少年便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略有几分杂乱。

    他垂眸,背靠在窗户上,而这时,他所在的房门位置传来一阵铁链开锁的声音,很快,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几缕光亮传了进来。

    男子踏进屋内,在他身后,跟着几名侍从,侍从手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是一把磨得锃亮的匕首,另一个侍从手里,则是放着一杯酒,再往后的托盘里,则是一根小儿手腕粗的麻绳。

    “我为你准备了三种死法,割喉、毒酒、上吊,缘哥儿看看,你更中意哪一样?”

    男子用最温和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少年缩在窗边,身躯微微颤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看来你是太激动了,不如我来给你选一样吧”

    “上吊怎么样?这绳子是我特地为你挑的,在法华寺开过光,用这根绳子吊死,保管你死后魂飞魄散,绝无再投胎的可能”

    男子好脾气的征求着少年的意见,那模样,好似在挑衣服一般,完全看不出来他挑的是少年的死法。

    窗边的少年揉搓袖口的动作更快了。

    男子注意到他的动作,眼底划过一丝暗光,突然挥手让侍从出去,房间的门缓缓关上,室内的光线刹时暗了下来。

    脚步声自门口靠近窗边,男子的声音也紧跟着在少年的耳边响起。

    “李修缘,你的命真好”

    “有个替你去死的未婚妻,还有一个一心想要救你的娘和继父,更有一个许多人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身份”

    “可惜,你生不逢时”

    “若你早生十年,或许我还没有这个机会得到你所拥有的一切”

    “你知道吗?今日是大周元年二月初七,大夏亡,大周兴,而我,是大周第一任开国国君”

    男子在少年不远处停下脚步,那少年赫然是上一世的李修缘。

    听到男子的话,少年面上没有多少反应,眼底却早已盈满了惊骇,不敢想象自己面前的这人,竟然会是一国的开国国君。

    他内心虽然愤恨,却不敢否认这人是个人杰。

    十余年间他想过无数逃走的办法,都没能从这人的布置下面逃脱,足以见他的能力如何。

    李修缘如今还仅仅只是惊讶,但是随着男子接下来说的那句话,他脸上的表情彻底维持不住,只听男子说道:“其实,这国君之位本该是你的,因为你是前朝皇室唯一的后裔,而那块玉玦,就是证明你身份的信物”

    李修缘不可置信,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而这时,男子终于来到李修缘面前,带着几分恶意道:“我说,原本这国君之位该是你的,你是前朝皇室唯一的后裔”

    “玉玦就是证明你身份的信物”

    李修缘闭上眼睛,颓然道:“所以,这就是你囚禁我十三年的目的,而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也该去死了,是吗?”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令男子都有些讶然。

    “给我毒酒吧,我想死得清静一点”

    他睁开眼睛,双眸之中失去了亮光,当然,若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的眼底潜藏着滔天的恨意,若能活着,谁想去死?

    只是他知道,他无力反抗罢了。

    男子都有些讶然,不过还是命人端着东西进来,自己则走了出去。

    他走到门口时,听到李修缘问:“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回头,口中发出一声轻笑,高傲又带着几分轻蔑道:“将死之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说完,他离开房间,脚步比起来时,似乎要轻松一些。

    “不配么?”

    李修缘微垂着眼,掩藏着眼底的恨意,端起毒酒送进嘴里。

    他活了一十八年,滴酒未沾,辛辣中带着苦涩的味道穿过他的口腔进入胃部,如火烧一般的灼痛自胃部蔓延,他倚靠着窗户,手指死死的抓着窗栓,苍白的面色一瞬间变得鲜红。

    一丝鲜血从唇缝漏了出来,顺着他光洁的下巴滴落在地面上。

    端酒的侍从站直了身子,漠然的看着他,他的意识始终清醒着,感受着毒酒摧毁身体里面的每一份生机。

    痛。

    如入了骨髓。

    李修缘双手死死的捏着袖口,忍受着生命被摧毁的痛。

    而现实中,李修缘弓起身子,蜷缩在床上,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双手亦如梦中一般捏紧了袖口,大滴大滴的汗水浸湿了枕头,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