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笙下山时太阳刚刚升起,山上石群还没有浮上温度,也不显得耀眼,看上去竟比他们来时舒适很多。
他下山前向管家询问到复康州回了悬壶轩,便一路追了过去。
本以为,自己御剑到山脚下便可以与复康州汇合。可谁知,却连个马车的影子都没看到。
凛笙心中觉得奇怪,又注意到山脚下的车辙微痕的方向竟然不是帝正,而是相反的方向,他便起了犹疑。
就在此时,一阵微风袭来,带着一股侵脑的芳香。
凛笙顺着香气寻去,果然在那相反方向的草堆里拾得了一颗凝香丸。
他心中一定,便向这车辙方向寻了过去。
一路走走停停,行了一个时辰,那车辙痕迹便淹没在了枯草堆里。
好在,那草堆中又传来一阵芳香,凛笙上前时又是一颗凝香丸。他顺着凝香丸的香气一直追踪到夕阳下沉,才远远看到了一个慌落落的石门立在一条幽深小路上。
走到近处,凛笙才看到那石门有些残破,上面歪挂着一个匾额,匾额上写了三个字“永安镇。”
夕阳的光芒洒在那石门和匾额上,似被那匾额吸入了光辉,周围看上去竟然有一圈惨红的印记,泛着淡淡的森气。
习习凉风吹来,从这石门后的镇中飘来一股浓烈的花香,将凝香丸的香气完全盖住。
凛笙将凝香丸封好,便走进了镇子。
镇中,青石街道光滑平整,两侧草木有些荒杂,周围零散有几间茶水铺子。
路上行人稀疏,都是各走各的,似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一样,及其安静。
凛笙轻声走着,感觉心中袭上一股压抑,一时间体内气息都变得沉重异常。
沿路旁边,有两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玩石子。
凛笙走过去问道:“两位小友,你们可知这镇子哪里有客栈?”
其中一个孩子一抬头,也没说话,手向远处的一个岔路一指。凛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正远远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笑道:“多谢。”
那孩子也没言语,低着头继续玩起了石子。
凛笙起身时心中有些不安,因为,那两个孩子表情木讷,看上去十分不正常。这让他联想起了在天牢中看到的那孩童妖物,不禁心中更加慌了起来,脚步竟是越走越快。
还没走到那马车跟前,便看到旁边客栈中走出两个年轻人,均是一身白衣,衣肩上插着白色羽毛,身后背着弓,腰间挎着箭筒。
这一身装束,正是赤羽派中人。
看到有门派中人在此,凛笙心中才略微安定。
只听其中一人道,“咱们宫主,为什么选在这种鬼地方交易?你不觉得这里怪怪的么?”
另一人四外打量了一番道:“确实有点奇怪,咱们多加小心,交易之前,别让那个小子跑了。”
“就那臭小子,一点功夫都不会能跑得了?”
听到这里,凛笙心中一惊。
只听另一人又道,“他如果只是一个人,难道敢一路跟着我们?保不齐有人来救他,还是得多加留意。”两人正说着,忽然顿住脚步,其中一人转身向凛笙望来。
凛笙紧忙低头转过身去,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书生。
那书生停住脚步,对凛笙点头道,“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凛笙慌忙回礼道,“是我不小心。”
说完,两人错开而行。
那两人所说不会武功的人应该就是复康州了。
凛笙想着,便又转身进了那家客栈。
客栈的氛围有些诡异,楼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凛笙刚一进门,伙计就赶忙上来招呼道,“这位客官,今天本店被人包下了,已经没有客房了。”
“那离你们这里最近的客栈还要走多久?”凛笙问道。
“镇上只有这一间客栈,最近的客栈恐怕快马也要三五个时辰。”凛笙一听将剑扣在桌子上,扯过凳子便坐下,道,“那我也只能住这儿了。不知是哪位有钱人包了您的店,可否出来商讨让给我一间客房?”
“你小子最好赶紧离开,这里没有你住的地方。”刚刚在路上那两个年轻人踏进了客栈,其中一个少年看着凛笙道。
“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为何不能行个方便呢?”凛笙道。
“让你走就赶快走。”那少年蹭地蹿到了凛笙桌前,从腰间抽出一支箭来点着凛笙前面的茶碗,气势中带着嚣张。
凛笙手一扣桌上的佩剑,抬眼对上那少年伶俐的眸子。
“吵什么?”忽然,楼上传来一声怒喝。两人均向那上方望去。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遮着面,手扶木栏正俯视着楼下。
“宫主……”与凛笙对视的少年退了一步,对上面的男子抬手一拜。
“我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扰我休息。你们在干什么?”
阁楼上的人怒斥道。
少年闻声,忙跪在地上。另一位少年上前道,“宫主,白翎不是有意的,请宫主恕罪。”
“宫主,快来啊……”只听阁楼上传来一声柔媚女子的声音。楼上那人清了一下嗓子道,“不许再让我听到你们大声说话。”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凛笙瞥了一眼白翎和另一位少年,道,“伙计,给我来点饭菜。我饿了。”这声音特意提高了几个声调。
白翎起身咬牙切齿道,“你……”
一旁的少年一把将他扯住,向凛笙道,“少侠,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房间。但是,请你说话声音小一点。”
“可……”
“多谢”白翎的话没有说完,凛笙便打断了他。
白翎望着凛笙,眼中充满了不屑。
晚上,凛笙并没有入睡,直到外面厅堂的光亮全熄,才偷偷出去探查了一番。
整个客栈安静地让人发慌。凛笙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行。直到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时才看到一丝幽暗的灯光,同时从那方向隐约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那小子,肯定是来救他的。”屋内这声音正是与白翎一起的那个少年。
“就凭他?看他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也能救人?”这说话的正是白翎。
凛笙听到他这么评价自己,气的深吐了一口气。
“什么人?”里面警觉道。
凛笙脚一勾,在那门被打开之前已经倒挂在了二楼隔板上。
“我去那个房间看一下,你在这里守着。”说完,开门的人便踏步上了阁楼。
“那小子最好不是来救你的,不然……”白翎正在房间里对那被困的人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异响。慌忙推门去看看情况。
门刚推开,便闪进来一道身影,一时间自己被点了穴道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
闪进来的正是凛笙。
凛笙发出那声音是故意引白翎出去的,点了他的穴道后将他扛到了墙角。
刚一回头,复康州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也不与凛笙说话,忙从衣袋里掏出一颗丸药塞入白翎口中。
一边小声道,“这颗药叫五步死,就是你敢走出五步必死。”
“你……”
凛笙在一旁已经看傻了眼。
“你小子真是慢,怎么才来。”复康州这才看向凛笙抱怨道。
也不等凛笙说话,又道,“哎,先别说这个,咱们赶快走,一会另一个就回来了。”说着,复康州已经扯着凛笙走出了房间。
两人一路飞奔到了一个巷子中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凛笙道:“你拽着我跑反了。”手一指前方道:“那边才是出这镇子的门。”
复康州一边观察着有没有人追来一边道:“东西还没拿到,还不能走。”
“什么东西?”
“当然是玄衣的令牌。”
凛笙一挽手臂道:“看来芜幽说的没错,你确实知道玄衣姐丢了什么。”
复康州一回头,看了凛笙一眼,便向巷子深处走去,一边道:“我在悬壶轩寻到的消息,这伙人与玄衣一前一后进的悬壶轩,又是一起出去的。又打听了这帝正城有名的神偷,果真是他偷了玄衣的令牌,他之所以偷这令牌,正是受这伙人指使的。”
“我在车上又听他们说,今晚要在这永安镇的蕣园用令牌与人做交易。”
凛笙一眯眼,想起刚刚听到白翎和那个人说他们宫主选在这里做交易,一听复康州这么一说便问道:“咱们这是去蕣园?”
复康州点了点头。
“你怎么被他们抓来的?”凛笙问道。
“我今日下山,刚好碰到这伙人,跟了一会就被抓了。”
“你小子也太不自量力了。什么人你都敢跟?”
复康州努了一下嘴,叹气道:“不然怎么办?我若找不到东西是要毒发身亡的。”
凛笙浅笑一声道:“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说着,将芜幽给他的药包递给了复康州。
复康州一低头道:“你这是?”
“怎么?不要?”说着就要去夺。
复康州忙将药包攥在手里道:“当然要。还是你小子讲义气。”
凛笙一笑道:“那是!”
两人正说着,复康州突然停了下来。
凛笙差点撞在他的身上,忙道:“你做什么?”
复康州脸色惊惧,望向前方。
凛笙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条巷子的尽头,这尽头正是一条与镇子刚进来时一样的青石路。路两旁有简单的茶水铺子。
前方那间客栈?那马车?
凛笙一看,他们竟然又走回了刚刚那条巷子的起点。
就在这时,一个书生正走向那间客栈门前,脚步一顿,对着空气点头道:“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
凛笙心中咯噔一下,这不就是与自己相撞的那个书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