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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一书忽至,太平梦醒

    到了这一年的六月,差不多席卷整个大汉天下的黄巾之乱已接近尾声。

    卢植、朱儁、皇甫嵩三路朝廷派出的平叛王师先后都大胜,歼灭黄巾军大部有生力量。

    刘辩打得同样有声有色,在荡平幽州的黄巾军后,又携大胜之势前往广宗,要与卢植军合力围歼张角、张梁率领的这一支黄巾军最核心的力量。

    而刘辩的到来,也恰好解除了卢植的一场祸事。

    当时广宗城内的黄巾军虽是穷途末路,但都是太平道最虔诚的信徒,故此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卢植深通兵法,知道此时强攻只会激发黄巾军死战之心,纵使能攻下城池也必然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因而定下了围而不攻之策。

    在他预想中,广宗一个小小县城,储存的粮草必定有限,只要拖到城内开始缺粮,叛军的军心必然会渐渐溃散,到时才可趁势破城一鼓而下。

    但卢植只算尽了敌方,却漏算了己方。

    见到原本势如破竹的卢植迟迟攻不下广宗,朝廷中开始生出各种流言,言卢植畏战者有之,言其养寇自重者亦有之。

    刘宏听得多了,心中也生出疑虑,于是派出身边亲信的小黄门左丰来考察军情。

    左丰到了卢植军中,对于两军战事毫不在意,张嘴便是索要贿赂。

    卢植素来清正,岂会行此苟且之事,当场严词拒绝。

    左丰大怒,当时便发作了一番,口口声声道回朝定要向天子“美言”一番。

    刘辩恰在此时赶到,到中军与卢植相见后得知此事后大怒,下令即刻将左丰推出午门斩首。

    他在幽州率军平叛,早在贵气之外又养出一身杀气,此刻发作出来当真令人胆寒。

    左丰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哀哀求告不已。

    最后还是卢植觉得刘辩虽为嫡长皇子,如此斩杀天使也大为不妥,出面代左丰委婉求情。

    刘辩余怒未消,又命人将左丰拖下去重责三十军棍后赶出军营,并严词警告说若左丰敢在父皇面前胡乱进谗,坏了围剿叛逆的大事,他便是当着父皇的面也要一剑斩其狗头。

    左丰灰溜溜回了雒阳,果然不敢在刘宏面前说长道短,只是心中一口怨愤之气终究难抒,便向自己靠山张让、赵忠哭诉了一番。

    张让和赵忠虽没有明确表示,但想到刘辩这位皇子如此强势,日后在他手下的日子怕是不大好混,心中也开始有了些想法。

    刘辩和卢植自是不知这些阴司之事,只是看到后来朝廷并未有其他反应,便安下心来面对围而不下的广宗城。

    刘辩虽觉卢植行的是稳妥之计,却又担心迟则生变,只是他自己也想不到其他良策,只能令手下人马配合卢植大军围城。

    这一夜,他在帐中和手下众将筹谋早日破城之策,正议论纷纷之际,忽有一声轻笑清晰传入众人耳中,然后大家便觉眼前一花,当中的空地上已凭空多了一个体态轻肥、面如满月的道人。

    “奸细受死!”

    在其他人尚未做出反应之前,有两个大汉同时暴喝。

    他们一个赤面长髯、蚕眉凤目,一个铁面钢髯、豹头环眼,在喝声出口的同时,已拔剑出鞘向道人交叉拦腰斩至,出剑的时机、角度、速度竟都配合得默契无间。

    道人不慌不忙,抬右手伸出食指向前轻轻点出,正点在两柄长剑交叉的一点上。

    那两人立时感到手中长剑面前似多了一座万仞崇山,不管自己如何用力,都如同蚍蜉撼树难做寸进。

    “云长、翼德住手,这位是我义父!”

    刘辩适时开口的一句话化解了两人的窘境。

    两人急忙收剑撤身,再看面前貌不惊人的道人时,目光中已满是叹服。

    刘辩完全不顾自己三军主帅和大汉皇子的身份,倏地从帅案后闪身而出,一把抓住胡垆的衣袖问道:“义父,这些天你去了哪里?”

    胡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笑呵呵地道:“为父去了一趟北方,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还得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东西,这些咱们有机会慢慢再说。”

    此时黄忠、黄叙父子和赵云也上前来和胡垆相见,随后刘辩又唤其他众将来见过胡垆并一一做了介绍。

    这些人都是他在幽州平叛时招揽到的人才,其中最令胡垆在意在自然是方才向出手的两人——关羽关云长与张飞张翼德。

    据刘辩所说,这两人时在他率兵入幽州后主动来投的。但如此一来,失去起家两大臂助的刘备至今尚籍籍无名,不知在何处托身。

    刘辩最了解胡垆,知道他既然现身,必然是有所为而来,于是急忙请胡垆上座,然后迫不及待说出当前的问题。

    胡垆从容笑道:“此事容易,若贫道所料不差,张角在三日内必定会弃守坚城,率精锐与王师野战。我儿须即刻知会卢中郎整军备战。”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尽都惊愕。

    与此同时,广宗城内在大贤良师张角也正与胞弟张梁相对愣怔,面上满是不敢置信神色。

    好半晌后,张梁期期艾艾地道:“兄长,这……这信中所言,究竟……”

    张角也终于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面前几案上摊开的一张帛书上,脸上神情似哭似笑:

    “那人能无声无息地将书信送到我们面前,就势取你我首级又有何难?自然用不着再用谎言欺骗多此一举。其实自借太平道所凝聚的气运结成金丹证就地仙后,为兄便隐隐感觉到这三卷有些不妥。如今看来,八成便是如书信中所言,当初的所谓仙缘,不过是诱我入局做一颗棋子的饵料。”

    张梁咬牙切齿道:“我说那些黄巾力士为何越来越暴虐嗜杀,便是自己也经常控制不住脾气,原来祸根便在那之上。”

    张角忽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张梁心中发毛。

    “兄长,你……”

    张角收了笑声,擦一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摇头叹道:“什么太平世界、地上道国,什么气运功德、天仙道果,原来都是一场大梦,如今却是该醒来的时候了。”

    张梁脸色一变:“兄长你当真要依了这书信所言?”

    “为何不呢?”张角冷笑,“不管这书信是何人送来,与当初送我的所谓‘南华老仙’必属对头。若依他所言行事,不仅能反算那‘南华老仙’一回,更能为追随咱们的道众寻一条生路,为兄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