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冰原绝域,冷风似刀割肤,寒气如针刺骨。
在这片一望无垠、生灵绝迹的银白世界,兀立着一座宏伟庞大如同山岳的黑色殿宇。
这殿宇不用土木瓦石,完全由一种散溢无尽极寒之气的古怪黑色坚冰构建,由外而内浑然一体,宛似鬼斧神工。
在殿宇的正面,有一座逾百丈高矮、六七十丈宽窄的阔大门户。
两扇亦是黑色坚冰质地的巨大门板紧密闭合。
在殿门左右,数百尊高达五丈,全身穿戴厚重黑色甲胄,连脸孔也有狰狞面甲覆盖的巨人巍然伫立,右手皆拄着一柄两倍于身高的黑色长戈。
处于如此极寒天地,他们却都如雕塑般纹丝不动,只有面甲缝隙处时而有冰冷无情的目光闪烁,身上也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凶厉煞气,显示出他们是生灵而非真正的雕塑。
此刻的胡垆便背负了双手站在殿门的正前方、两列巨人的中间,而这些显然是这殿宇守卫的巨人似都视而不见,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之所以有此古怪情形,实因胡垆此刻的状态更加古怪。
他此刻不仅是“无影无踪”,更是“无形无质”,明明人便站在此处,视听嗅味与平时无异,却又虚化至近乎“无”的状态,视之不见,触之无感,连天地间的凛冽寒风也能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身体。
这便是胡垆再一次经由那处神秘空间穿越来这一方世界后觉醒的第六项神通异能,名之为“正立无影”,也是他敢于孤身闯这座曾令师兄王越谈虎色变的魔宫的底气所在。
他如同检阅自家军队般,大摇大摆地从两列巨人中间走过,一直走到殿门前也不停步,失去形体的身躯如飞鸟穿空、游鱼入水,没有一丝滞碍地穿门而过。
“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万法不沾,万物难禁”这才是“正立无影”这一项神通的真正厉害之处。
这殿宇之内却是别有洞天,虽然它外观便已经足够宏阔,内部却是自成一方天地,上为灰蒙蒙、混沌沌又弥漫血色光云的天空,下为死气沉沉、寸草不生望之不见尽头的荒原。
胡垆仍如逛自己家般闲庭信步,在这荒原上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倒不是他不想使用遁法或其他飞行之术,而是“正立无影”神通的限制——自己固然“万法不沾、万物难禁”,同时也不能运用其他任何神通法力,否则便会立即时效从“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虚无状态中脱离出来。
不过他这具身体也早属非人存在,即使只凭本身力量看似悠闲的走路,速度也是快逾奔马。
在这片没有任何标识的荒原之上,胡垆走起来却似在自己家般熟门熟路——他早在附近潜藏了多日,日夜以愈来愈玄妙通神“天视地听”之术窥探动静,早摸清这里面的虚实。
若说相要知己知彼,他此行的目的早已达到,此刻潜入魔宫,却是窥探到此间主人每月都要闭关一日,所以来看看是否能顺手牵羊捞些好处。
如此连续行走多时,前方的荒原上陡然现出一座高山,山体高峻壁立千仞,山顶上有滚滚黑烟升腾,却是一座火山。
胡垆来到山前,也不向上攀援,无形无质的身体融入山体又折而向下,片刻后出现在一座完全由金红岩浆形成的巨大熔湖之侧。
此处的高温几乎能销铁融金,却仍丝毫伤不到神通加身万法不沾的胡垆。
他瞩目向熔湖的中心望去,只见湖心的岩浆中竖着一根黑幽幽的铁柱,粗可数人合抱,露在熔湖上面的一截有二十余丈长短,铁柱表面铸刻了无数诡异扭曲,隐隐透出无尽古老意味的符咒,顶端正中心处则垂直悬浮着一柄奇形大刀。
此刀长达七尺,四尺长的宽厚刀身非金非铁,却似某种暗红色晶体,在刀身的内部则镶嵌着一条贯穿首尾的兽类脊骨。造型狰狞的护手与三尺长的锥形刀柄都呈暗金色,护手与刀身、刀柄的连接处则镶嵌了一颗血红的珠子。
胡垆知道这便是昔年大魔神蚩尤持之战天斗地,斩杀无数仙神的魔刀“虎魄”,本来已折锋于黄帝的轩辕神剑,后来白曾化身“杀神”白起屠戮天下,以百万生灵的血肉魂魄将其初步修复完整,如今则是借地火之力温养淬炼。
“好刀,合该与贫道有缘!”
感受着这柄魔刀中隐而不发却已令自己生出阵阵惊悸的杀机凶威,胡垆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而后更不迟疑,收了“正立无影”神通现出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那铁柱的顶端。
那魔刀似乎感到来者不善,刀身中发出一声摄人心魄的虎吼,内敛的杀机陡然大涨,化作无边血云向胡垆席卷而来,血云中夹着无数冤魂厉魄的嘶喊哭嚎。
胡垆不慌不忙,头顶上现出那证就天仙演化元神时祭炼成本命法宝的碧玉葫芦,垂下玄黄二色光华隔绝血云护住自身,而后葫芦倒转斜向下方,葫芦嘴正对着魔刀,射出一道匹练般白光将魔刀裹住。
魔刀剧烈震颤,刀身中的虎吼之声不绝于耳。
胡垆的双手中现出“混虚”“冥灵”双剑,向着那魔刀隔空交叉一斩,剑身蕴含的空间及时间异力结成一座恰好能容纳魔刀的“时空囚笼”。
在这一方具体而微的时空之内,时间静止,空间凝固,身陷其中的魔刀立时停止挣扎,被白光裹着缩回碧玉葫芦之内。
作为胡垆的本命法宝,这碧玉葫芦内便藏有胡垆证道元神时开辟的洞天世界,这魔刀纵有滔天凶威,终究不复全胜状态,本身已被胡垆以“时空囚笼”封印,而后又被他调动世界之力镇压起来,便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拿到好处后,胡垆再不做片刻停留,双手的两柄神剑化作一道玄黄光柱,裹住他的身体冲天而起,势如破竹般冲破头顶的高山又冲破这一方天地。
“好胆!”
便在胡垆将这座黑色殿宇的顶部撞破一个大洞脱身出来的瞬间,一声低沉呵斥传入耳中,一条身影凭空出现于身后,一只苍白如雪的拳头轻飘飘恍若毫无力量地向着他的后心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