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生冷冷的目光扫过来：“你可以找人来估价，或者你去打听打听，那个小区的房子，精装交付的标准。”
李慧嘴巴动了几动，吓得没有说出话来。
她之前给姐姐炫耀继女找了个老公还挺有钱，精装的房子都要砸掉。
她姐姐一听，怂恿她，反正要砸，让继女把不要的家具家电低价转卖给她，正好自己装的房子还没买家具。
李慧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还真收了她姐姐几万块钱，让姐姐找人把苏漫生的新房搬空了。
只是这钱，她既没给苏漫生，也没告诉苏玉国，被她自己给昧下了。
她还想着周末把苏漫生叫来家里吃饭，趁气氛好的时候，给苏漫生说说自己帮她把家具“送人”的事，哪里想到苏漫生一来家里就闹得那样凶。
自己的儿子挨了打，她早就把家具这事给忘光了。
现在一听这家具要几十万，她的第一反应是：问姐姐要的钱太少了，得把差价要回来！
她装腔作势痛哭流涕的开始求苏漫生了。
“漫生，阿姨是想着，你工作忙，小周的父母又不在这边，你装房子的事，就该我和你爸帮你多操操心，这才自作主张去帮你腾房间的，真的都是误会，咱们回家慢慢说吧……”
苏漫生却不买账：“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进我的房子搬我的东西，我告诉你，我亲妈都不敢这么做！”
李慧痛心疾首：“是是是，阿姨把你当自己的亲女儿，多管闲事了……呜呜……以后你的事，我保准不插手……”
这句话让苏漫生更加愤怒，平日如水的眸子现在射出咄咄逼人的寒光，咬牙切齿道：“我之前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把你当家人，真心实意的对你！你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我爸瞎了眼信你，我可不敢再信了！
你记不记得我大学时有次打不通我爸的电话，问你要三百块的生活费，你怎么说的！你说你只是个后妈，不敢管我太多，给了我五十块！
还到处给人说我在学校谈恋爱才消费高，我爸狠狠的骂了我一顿，每个月的生活费给得越来越少！要不是我拼命做兼职和我妈补贴我，我要在大学饿死！”
这些话苏漫生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包括宋思乔。
她不想把自己如此糟糕的生活倾诉给别人听。
现在。
豁出去吧。
她冷哼一声，继续道：“你对你女儿是怎么样的？你拿着我爸的钱，今天给她买裙子，明天给她买玩具，偷偷寄到老家去。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前夫，每个月问你要钱，你偷摸着也给了不少吧？这些事我爸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的！”
“什么？你还在拿钱补贴那个混账？！”苏玉国紧紧的抓着李慧的手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不是说你和他已经断干净了吗？！”
李慧吓得瑟瑟发抖，不敢看他的眼睛：“漫生胡说！我没有！”
苏漫生：“有没有，去查一查转账记录就知道了。你在苏家一毛不拔，对你前夫一家，倒是大方得很啊。”她轻笑一声看向苏玉国，嘲讽道：“爸，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冤大头，把她的儿子当自己的养，今天应该看清楚他母子的真面目了吧？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小临身体不好还跟着我妈，我又是个丫头，你不敢指望我们给你养老，所以你把希望寄托在她儿子身上，可惜了，人家根本就不买你的账！”
周衍时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苏漫生。
她红着双眼，梗着脖子，在争属于自己的权利。
失去了这么多年的，自己作为女儿的权利。
他的手搭在她微微颤抖的肩上，轻轻的捏了捏。
调解室安静得可怕。
苏漫生的指甲快要嵌进掌心，恨恨的看着父亲。
这么多年的苦楚，终于喊出来了！
心里好难过，却也好畅快！
苏玉国则背过身去，垂着头，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漫生，是爸对不起你……”
苏玉国好像一瞬间就老了许多，连声音都带着苏漫生陌生的沧桑。
这句“对不起”，来得太迟了。
她吃了太多的亏，才换来这句“对不起”。
不稀罕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苏漫生吸了吸鼻子，接起电话。
“妈。”
焉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那么有穿透力，又充满热情：“漫生呀，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等你们吃饭！”
苏漫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如常：“妈，我们等下就回去，饭等我回去做，让小临休息一会儿。”
“好好好，我刚去楼下买了你爱吃的排骨，这就炖上！”
电话挂了，苏漫生看了一眼苏玉国微耸的背，缓缓道：“爸，妈住院花了一万二，她是因为你住的院，这钱你得出。至于家具这件事，你解决吧，我不想再闹了。”
她现在只想回家，喝焉敏炖的莲藕排骨汤。
她看了一眼周衍时，周衍时递给她一个理解的眼神，拉着她的手腕出去了。
从派出所出来，苏漫生疲倦的靠在椅背上。
“对不起。”她低声道。
苏漫生的五官长得柔和，平日又不会浓妆艳抹，给人一种温柔恬静的感觉。现在头发披散下来，眼圈又红红的，周衍时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我见犹怜。
他第一次握了握她的手：“你永远不需要向我说对不起，那房子里的东西，我本来就是没打算要的。”
苏漫生苦笑：“我身边的这些事，远比你看到的还要恶心，但是以后，不会再有了。”她坐直身体，像是在对自己说：“真的不会再有了。”
周衍时鼓励道：“你今天做得很对。”
——
苏漫生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哪知道焉敏一看见她就皱眉问道：“脸怎么肿了，眼睛还这么红，又被欺负了？”
怒气在她脸上慢慢蓄积。
苏漫生原本还想遮掩的，看到焉敏关切的样子，放弃了。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焉敏什么都没说，拿着手机进了她住的卧室。
就算木门相隔，苏漫生还是能听到焉敏愤怒的骂声。
周衍时低声道：“你妈真厉害！”
苏漫生挤出一个笑：“你小心点，不然哪天她骂到你头上！”
周衍时：“她喜欢我得不得了，肯定不会骂我的。”
苏漫生手里拿着弟弟给她弄来的冰袋：“你倒很自信。”
周衍时得意一笑：“她只骂欺负你的人，你觉得我会欺负你吗？”
苏漫生觉得周衍时的目光有一种魔力，只要一对视，自己就会被他吸引。
深邃，深情，让人无法逃脱。
她移开目光，强装镇定：“说不好。”
焉敏是半个小时后从卧室出来的，好像打了胜仗一样，眉飞色舞的给苏漫生显摆：“你爹就是欠收拾，我骂得他头都抬不起来，一句话都不敢接，还主动把我住院的钱转过来了，还真是稀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