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今天参加招工考试的多为女同志,比起男同志好说话。
不是说女同志软弱,只是男同志的情绪更急躁,一旦有风吹草动,很可能头脑一热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
白柳当机立断告诉向桂兰:“不能将影响扩大,现在必须平息大家的疑惑。”
“何胜男这个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能把她逼急,我们先去把她劝下来。”
“对了,快去找高厂长过来,她好面子。”
何胜男真是有本事,她的搞法但凡要脸的人都不会干,偏偏没有人能奈何,只能哄着她。
向桂兰沉下脸,她低估了何胜男。
“我现在去劝她,”她回过头看白柳和其他几位同事,“幸好我们有准备,你们去问大家,有认为分数不合理的可以来看卷子。”
白柳点头:“对了,有没有满分的卷子,我们公示出来。”
“有,有,我这就去拿。”
“向主任你先安抚闹事的人,我们分头。”
大家商量好,立即行动起来。
白柳和向桂兰一起找到何胜男。
“这位同志,你不要在这里煽动情绪,我们的一切流程都是公正透明。”向桂兰语气稍顿,又道,“可能这次考试有点难,超出我们的预估,这是我们的失误。”
“但是大家放心,日后我们纺织厂继续扩大,依然会采取考试的方式招工,下次会调整考试的难度。”
“我们没有任何不尊重大家的意思,我们和大家都在努力,我们也希望纺织厂能发展得越来越好。”
向桂兰是说给何胜男听,更是说给周围看热闹的人听。
白柳接住话头:“今天考试匆忙,可能有些同志觉得自己分数不对,这样吧,你们可以报上名字,我们调出试卷。”
“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社会主义建设,我们的目标一致。”
别以为她不会上纲上线,只是平时觉得没必要。
何胜男一看大势已去,想起自己考了七十五分,悲从中来。
她是奔着绣工来的,临时工有啥用?
“你们就是说得好听,”她瞪着白柳,计上心头,嚷嚷道,“看卷子有屁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提前泄露题目,背了答案当然能考得更好。”
白柳咬了咬后槽牙,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甚至能想到何胜男等下会如何攀扯她,与何胜男同一个大队真是倒霉。
千钧一发之际,高永昌终于姗姗来迟。
厂里人认识厂长,自动分出一条小路,让高永昌走过来。
“这位女同志,你提出任何质疑都可以,这是你的权利,”高永昌的话自带权威,也极其公正,“但我们也有证明的权利嘛,这套卷子是我今天早上刚刚从省城拿回来,在考试前,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不要因为一时气愤口无遮拦,伤害一个同志是说一句话的时间,但证明清白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
“我理解你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我们也是为了纺织厂的利益,大家都是同志嘛。”
说到底纺织厂也是公家的工厂,不还是为了公家?
高永昌几句话效果非常好,再加上他多年身居高位,有天然的亲和力,很快平息了大家的怒火。
随即有人要求看卷子,毕竟万一还有下次考试,也能长个记性。
何胜男看高永昌的态度坦然,顿时不敢继续叫嚷。
白柳见状上前,在她一步之遥说:“你是不是要拉我垫背,还想干什么?”
“没,”何胜男略感心虚,但马上又变得理直气壮,“厂长都说了,我提出合理诉求不对吗?再说了,你们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一个知青辛辛苦苦来参加考试,考个临时工能干啥。”
硬的不行,又来软了。
真有她的能耐。
白柳转念一想,大概能猜到何胜男的小心思。
何胜男想要的是成为正式工,毕竟有工资又能转户口,平时住在宿舍里也能摆脱繁重的农活。
可是正式工必须是绣工,她对绣活恐怕不太了解,更没有耐心去学,现在就是不上不下的状态。
费尽心机跑来考试,如果只是临时工,那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何胜男是知青,让她下乡传播知识她跑去当临时工,大队没法分她粮食,临时工的工资又不够她吃喝,她申诉的地方都没有。
折腾半天,白干。
她想通何胜男的处境,瞬间不急了。
“你这是何苦,不行回去好好学学,下次再来。”她劝说何胜男,“实在不行以后有其他招工机会,你再参加。”
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何胜男不服气:“凭啥,我就差五分,就差五分!”
“你不是刚刚还在说,八十分以上参加绣工考试的,也未必能通过,到时候同是临时工。”她将原话送还给何胜男。
“可是我不服!”何胜男气得跺脚。
“不服也没用,”她才不惯着何胜男,“不服气你气死。”
“你——”
向桂兰紧接着阴阳怪气道:“我看是我们脾气太好,这位同志口口声声说我们不公正,又拿不出证据,我看是想破坏我们挣外汇。不如送到公安机关,查查是不是间谍。”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胜男几句话能带节奏,她们也能。
何胜男意识到向桂兰不好惹,当即闭嘴。
“你们看着处理吧,别影响下午的考试,先去核实一下合格名单。”高永昌瞥了一眼何胜男,“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任何想诋毁我们建设的人,都是敌人。”
白柳注意到何胜男颤抖了一下。
高永昌说完话就离开,向桂兰对白柳眨眨眼,将何胜男交给她处理,随之去安排下午的考试。
“行了,就剩我们了,你还有啥想说的就直说吧。”她拉何胜男下台阶,站那么高干嘛。
何胜男顺势下来,跟白柳站在同一高度,瞬间矮了一头。
白柳在同时代的男女中也属于高个头,何胜男以前在家过得不好,现在更是低白柳一个头。
必须仰视。
“我不知道,临时工我不能干,但这不是白整这一出了?”她不舍得。
白柳倒是真希望她别来,实事求是提供了一条建议。
“你把临时工转卖吧,还能挣几十块钱。”
何胜男闻言目光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