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人傻了。
看热闹的村民们傻了。
白柳也傻了。
她见过慷慨的圣人,但无一例外是“达则兼济天下“。
恕她直言,像周向南这样的大方且无所畏惧的人。
呃,她敬而远之。
“啥?你要出钱给我家孩子读书?”田大妈尖叫重复。
周向南眉头紧锁:“我说要让孩子们读书,不是——”
“啥不是,你看不得我不让他们读书,你就供他们念书。”田大妈絮絮叨叨要求周向南给钱。
周向南并不傻,此时也意识到不该说出钱,但没有他辩驳的机会。
幸好周大妈及时出场。
周家住在田家后面,没想到看热闹看到自家身上。
周大妈从人群中突围,跑到最前面:“你家孩子不要了还是咋地,他们又不是跟我们周家姓,让我们出钱没门儿!”
田大妈不干了:“是你家老二说要出钱供我家孩子念书,我是帮他又不是求他。”
“放你的狗屁!”
“nmgb!”
场面实在难看,田家人和周家人纷纷跑过去拉架。
田雨更是压着田小勇跪下:“小勇,快别闹了,快给姥爷姥姥磕头认错。”
她气得快哭了,这孩子咋不懂事呢。
他们现在还能去哪儿?
田小勇不想低头,母子俩开始僵持。
田老四回头看了外甥一眼,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想念书就去认周向南当爹,我们家也能清静。”
田雨和田小勇同时愣住了,互相骂得唾沫横飞的田大妈和周大妈也停了。
周向南和田雨一个鳏夫一个寡妇也不是不行,但——
“想得美,”周大妈瞬间收手,转头招呼周向南,“老二,回家,出去几年学会逞能,别人的事不许管。”
她骂骂咧咧拉着周向南回家。
周向南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最后还是跟着老母亲回去。
所有人看向周家母子,唯独白柳瞅着田雨母子。
田雨的表情里似乎还有遗憾。
白柳灵机一动,随手拿起墙头的小石子不着痕迹地打向田雨的膝盖。
田雨瞬间跪下。
“妈!”田小勇再次夺回主动权,他抱着田老头的大腿:“姥爷咱有话回家说,我是田家的孩子,咋也不能让咱田家吃亏!”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田老头最爱面子,不得不答应下来。
田家的热闹谢幕。
白柳看得意犹未尽,一转头却看到老母亲意味深长的对她笑。
“走吧,回去吃早饭。”
黄凤来一开口,白家人利索地回去。
“田大妈整天这么闹,田家儿媳们太难了。”赵金芳笑着恭维婆婆,“还是咱妈好。”
黄凤来当过儿媳又当过婆婆,有什么看不出来。
她冷笑一声:“你们要是给我出幺蛾子,我直接赶你们出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闺女和儿媳永远不一样,她能让家里和和美美维持下去,自然有自己一套原则。
谁都不能违抗!
“妈,苞米饼子还是一人一个?”李秀兰端着一盆饼子请示。
她和两个妯娌不一样,生了三个赔钱货,时刻怕婆婆赶出去。
哎,命苦啊。
“我来吧。”黄美玲笑着接过铝盆,“妈,苞米糊糊我盛好了。”
她是黄凤来堂兄的养女,自然比其他儿媳妇亲近,也最得婆婆信任。
黄凤来无意多说,点点头让大家吃饭。
白家三儿两女如今都结婚了,除了糖豆,现在白家第三代四个孙子五个孙女,一大家子人。
家里伙食算不上多好,刚刚秋收完还没分粮食,一家人过得紧紧巴巴。
一人一碗苞米面糊糊,一个苞米面饼,配上去年腌好的咸菜嘎达和上个月的腌韭菜,已经是顶顶好的早饭。
糖豆慢慢喝着糊糊,苞米面饼却没动。
白柳也不急着吃,喝口糊糊笑嘻嘻看向老母亲:“妈,咱快分粮食了吧?”
黄凤来“嗯”了一声,伴随着糊糊咽下苞米面饼才开口。
“你们都大了,大虎都十五了,我问问你们想不想分家。”
噼里啪啦……
白家老少都傻了,老太太怎么一大早就吓死人。
这年头一般人家可不爱分家,一是因为老思想都爱一大家人热热闹闹住在一起,二是全家住一起多省事啊。
一起烧火一起做饭,柴火都能省老多了。
以前老太太可从来不提分家。
不仅不提,还总掐死他们的话头,时间长了,他们都知道老太太不想分家,也不再提。
白柳也想不通自家老太太是试探还是当真,但她现在只是搭伙蹭饭。
分家也没她什么事。
坦白来说,她这一世的亲人都很好,大约因为她从出生便没有见过父亲,一直对她很照顾。
她不可能贪图家里的钱财,也不在意这仨瓜俩枣。
白柳揪了下女儿的小辫子,糖豆默默加快吃饭速度。
唔,妈妈是不是要带她去吃好吃的啊。
比起白柳母女的从容,白家三兄弟内心显得有些焦灼。
大哥白树为人稳重,又因为父亲去世早,一向最有担当,大嫂黄美玲又与黄凤来是亲戚关系,因此他们夫妻是不太想分家的。
即使分家他们也要和婆婆住一起。
二哥白林没有看法,自顾自吃饭,二嫂李秀兰却有想法。
她现在只有小麦、小薯、小果三个女儿,如果分家就能拿到一笔钱,到时候她好好养养身体,一定能生个儿子!
三哥白杨心思活络,前些年他还当过几天工人,但精简职工的时候回乡下了。
这当过几天城里人的他心气最高,也因此娶了成分不好的赵金芳,就是因为她是城里人。
如果分家后能分点钱,他活动活动老关系,未必不能找个城里工作。
一时间,饭桌上的碗筷碰撞声消失。
“我先说说咋分家,”黄凤来直接道,“棉儿和柳儿都结婚了,按老传统咱分家没她们姐妹,那就是分成四份。”
“正房四间我和老大家各两间,老二住东房,老三住西房……”
“至于钱——”黄凤来瞥了他们一眼,“我给你们每家二十,和棉儿、柳儿的嫁妆钱一样。”
白杨终于憋不住问:“妈,咱家钱还有不少吧。”
黄凤来并没有生气,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与得意:“有,但是我不分。”
“我的钱,我能做主。”
白家人都傻了,白柳也看向老母亲。
嘿,她就知道,她家老太太从来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