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周发放物资时,如闻祈舟推测的那样减少了,每家仅能领到两瓶矿泉水和两袋压缩饼干,方便面是直接没有了。
居民们都急了。
他们在限水时期储存的水,几乎快见底了,饶是再省也撑不起一个家庭的日常用水,有许多人都超过三天没洗澡了。
“这他吗在打发叫花子?”一名青年气得把压缩饼干砸在地上:“谁爱吃谁吃!”
他外泄的情绪带动其他人,一个个眼睛里都喷着火,骂声和叹气声交织不断。
也有摆烂的年轻人,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噜咕噜喝光,一副不问明日的姿态。
不知是谁高喊一句:“有没有人去超市?再这么被动下去,咱们都得饿死了!”
他那句“去超市”代表着什么,在场的男女老少心里门清儿。
袁川跃跃欲试。
刚想举起他的胳膊,闻祈舟反应迅速地摁住他的肩,示意他不要第一个表态。
“我跟你去!”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打破安静的氛围。
之后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前两天被选为楼长的何姐,不赞同他们的做法:“你们这样跟抢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我们比抢劫犯有素质有道德。不管拿多少东西,都会根据他标签上面的价格,一分不少放在柜台上!”
“超市现在没人营业,你们放的钱留给谁?如果以后出问题,又是谁来负责?”
“反正不会让你负责!”中年男不想跟她纠缠,叫上要同行的人商量起目的地。
被忽视的何姐脸都绿了,丢下一句“你们别后悔”的话,气冲冲拿着喇叭离开。
奈何没人搭理她。
居民们被“超市行”的计划吸引,下定决心要去的便回家拿上背包到一楼集合。
池玥和闻祈舟亦在其中。
令人意外的是此次不仅有袁太太跟着出行,还有钟宸、周文雯和短发妹他们。
三十余人浩浩荡荡出发,打着手电步行到cbd里面的商场。
商场的玻璃门被砸烂了,满地的碎片告诉他们,早就有另一波人捷足先登了。
领头的中年男人心生不安,迅速走到一楼的超市,瞧见货架上还摆放着零零散散的物品,便对众人道:“你们缺什么自己去拿,一个小时后我们在门口见。”
众人一窝蜂奔向饮品区。
池玥和闻祈舟为避免惹人怀疑,跟着他们在货架边转一圈。
目前只剩下饮料和咖啡,虽然不解渴,但至少能喝。有人嘴上抱怨,拿东西的动作却没停过,恨不得把整只包装满。
他们象征性拿几瓶,悄然移步其他区域,经过一段时间顺利找到仓库的位置。
仓库的面积并不大,货物拥挤的堆积在一起,只能依靠立在每一列纸箱前面的指示牌,来分辨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们仔细检查一遍,确定仓库没有第三个人,闻祈舟便关掉手电到门口放风。
池玥则开始收物资。
她依次收几箱家纺服装、日常生活用品、调味料及厨具等平时能用上的东西。
而后走到食品饮水区。
米面油和矿泉水那一列后面,连一箱存货都没有,毫无疑问是被官方带走了。
她打着手电往前一扫,发现速食和奶制品的数量少得可怜,便没再继续收了。
他们不缺水和粮,没必要为了囤货而囤货,剥夺别人的希望。
“祈舟?你们在哪儿?”听见袁川的呼唤,池玥随便拎一箱奶制品快步往外走。
闻祈舟等她出来才回应。
他告知具体位置,顾及着其他人都能听见,没提仓库:“你过来帮我搭把手。”
“马上!”
匆匆装起痱子粉的袁川,带着他媳妇吕卉,循声找到他们。
他扬起笑脸:“你找到什么好东西了?还需要我来搭把手。”
“仓库。”
“啥玩意儿?!”
吕卉看出他们的用意,揪着袁川胳膊,提醒他小声点:“你们进去看过了吗?”
她的气质偏温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池玥和她蛮处得来。
“看过了。”她微抬手腕,示意他们看那箱奶制品:“里面的东西很多,你们先进去挑,挑得差不多了我再叫其他人。”
“好。”吕卉轻声道谢。
她拽着兴奋到两眼放光的袁川进入仓库,找寻有用的东西。
一开始看见堆积成山的货箱,袁川浑身都是劲,但在发现他们根本拿不完的时候,可惜和遗憾的情绪又让他蔫儿了。
他擦擦汗,转头看着把货箱捆在一起的闻祈舟:“你在哪找的绳子?还有吗?”
“有。”闻祈舟给他指一下。
他们快收尾的时候,倚靠在门边的池玥,叫来穿梭在超市各个角落的邻居们。
听她找到了仓库,还在货架边狂拿物资的人,纷纷循着手电晃动的光亮跑来。
成堆的货箱闯入视线,袁川和闻祈舟提前拿好物资的行为,便无一人在意了。
不多时,他们学着闻祈舟那样用绳子把货箱牢牢捆起来,或扛或拖的往外走。
近期,昼夜的温差缩短。
夜间的气温也有40多度。
他们迎着裹挟热浪的晚风,负重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没过多久便满身是汗。
“好热!我们走慢点儿。”
“早知道超市里有这么多东西,我今晚就该开车出来了。”
瞧见有位瘦弱妇女,一步步走得艰难,短发妹又大发善心。
她松开和男友一起拽着的绳子,三两步上前,伸手道:“大姐,我帮你拎吧。”
“不用。”对方后退两步,防备地避开短发妹的手:“我自己拎得动,谢谢啊。”
“可是……”
“刘哥,你等等我!”怀疑她动机不纯的瘦弱妇女,抱紧物资,扭头往前跑了。
短发妹尴尬不已。
她男友气得涨红了一张脸:“杨蓓佳!你发善心能不能有个度?我们自己的东西都拎不过来,你还有闲心去帮别人?”
“尊老爱幼不是应该的吗?我只是想顺便帮她一下而已,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现在的重点是我发脾气吗?我请你帮忙之前长点脑子!看看自身情况行吗?”
杨蓓佳还没意识到,她的举动让男友和室友生出不满,一心只想争出个对错。
她以自我为中心,言辞激烈地纠正他的思想,细数他的问题。
别说亲近的人受不了,止步在原地休息的人,也听得头疼。
“可惜医院关门了。”热得烦躁的袁川,被她吵得火气蹭蹭上涨,板着一张脸讽刺道:“不然你也能去精神科看看病。”
“你才有病!”
因为王老太的事,杨蓓佳很讨厌他们,冲动之下便一脚踢在他旁边的纸箱上。
池玥垂眸一看。
然后发现:“那是我的东西。”
“是你的又怎么样?”杨蓓佳瞪她一眼,内涵道:“你也只能欺负欺负弱小了。”
或许是被男友落了面子,又或许是笃定池玥不会当众动手,她为发泄心里的不快,故意把纸箱当作皮球,踢着玩儿。
“既然你这么喜欢踢东西──”池玥扬长尾音,揪住她的后领:“那就踢个够。”
她摁着对方的头“踢”上纸箱。
“啊!!”被抵着腘窝的杨蓓佳,动弹不得的跪在地上尖叫。
纸箱里装的是饮料。
她的额头撞上去,发出一阵阵清脆嘭响,回荡在众人耳边,让他们听得胆颤。
黑着脸想走的男友,看见这一幕又原路折返,试图上前阻拦。
但他刚靠近,一道黑影便挡在他面前,不允他再往前一步。
“你也想动手?”摸不清他意图的闻祈舟,垂眸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平头青年。
一听可能有架打,袁川跟着站到他身边,目光紧盯着青年。
“不想。”姚成圩不是害怕。
他目睹全程,知道问题出在他女朋友身上,疲惫道:“我代她道歉,能让你太太放开她吗?这么打下去会脑震荡的。”
“不至于。”
“……”他看着还在阴阳怪气的杨蓓佳,心累至极,却又不能不管:“她这段时间受得刺激有点多,你们别往心里去。”
袁川看这小伙子态度还算诚恳,便跟他唠两句:“不管她受多大的刺激也不该发泄在别人身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
“我们身为受害者,教训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对吧?”
“……对。”
“有觉悟!”他搭着姚成圩的肩,认真道:“年轻人都是在逆境和苦难中成长的,你这次要是插手了,她还怎么进步?”
姚成圩沉默下来。
还在等他帮自己的杨蓓佳,听见他们的对话,发出的尖叫恍若能穿破云霄了。
她含糊道:“他在pu……”
“你看,她又发疯了。”袁川叹口长气,拉着被绕进去的姚成圩,到旁边抽烟。
顺便给他讲人生哲理。
没人管的杨蓓佳不再挣扎,池玥看她像死鱼般趴着不动,按照她踢纸箱的次数,用她的脑袋“踢”完最后一下便收手。
她拖出被砸到凹陷的纸箱,居高临下地看一眼杨蓓佳,冷声道:“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