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女兵们无人知晓。
走出来的雷荔并没有理会旁人的好奇，只是带着五号宿舍的女兵们，一路向体能训练场走去。
她早就做好了负伤的准备，也做好了轻伤不下火线的心理建设。
但看到靳梦双手鲜血淋漓的模样，雷荔还是被深深地触动了。她可以将责任全都推卸到姚杏身上，可依旧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靳梦还是太弱了。
姚杏之所以敢把靳梦扔在障碍训练场，是因为她觉得她能够保证安全，所以她觉得靳梦也可以。
如果靳梦具备姚杏那样的实力，刚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将一头雾水的战友们带进训练场，在昏暗的灯光下，雷荔徐徐转过身，脸上挂着沉重的表情。
队列前方的老兵想张口说点什么。
她知道，雷荔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但在她还来不及发声，雷荔便率先说道：
“我们还是太弱了。”
低沉的声音中掺杂着失落的情绪，一经散开，便让队列中的许多人也变得消沉。
一直以来，集体优异的表现让她们不由自主沉浸在通过选拔的美梦之中。可靳梦刚才的模样，却让她们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她们当中有些人，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面对这么残酷的真相，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们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她们似乎已经从靳梦痛苦无助的模样里，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低迷的情绪并不是雷荔希望看到的，她说这句话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打击大家伙的积极性。
看着一张又一张活泼的面庞正对着地面，似乎迫切希望找到一处眼泪可以藏身的地方，雷荔心里暗叹着，表情却忽然振作起来。
“其实承认自己弱小，并不是多么丢人的事情。知道自己弱小，却甘于弱小，最终灭亡于弱小，那样才真的丢人。”
“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刚才找到的靳梦的时候，有一瞬我特别害怕。我怕她伤得很重，不得不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会相见。对于你们，我也怀着一样的感情。我希望你们都能够留下来。”
“所以，战友们，老兵们，跟我一起努力吧。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有一份光发一份热，不必等待火炬。再也不要让这种毫无意义的泪水，在我们脸上划过。”
越是真诚的话，越容易煽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当雷荔饱含深情说希望所有人能够留下来的时候，这些脑海中已经幻想着离别画面的女兵们，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在雷荔那双被帽檐遮盖着的眼眸里，她们似乎看到了璀璨的星光。
这些兵龄个顶个长的老兵们，内心忽然涌出一种冲动。
此时无声胜有声。
冲动没有化作响亮的口号，而是变成了实际的行动。
十八名女兵两两一对，自发走进训练场，按照各自的规划展开了新一轮的训练。
奋斗的精神促使她们忘记了身体的疲惫，而身旁的战友，则成了她们竭尽全力的定心丸。
训练场上，一时间变得热乎朝天。
而在教官办公室里，“水牛”正委屈巴巴地站在“雪鸮”面前，接受严厉的批评。
来时路上，听说靳梦被送到医务室后，“水牛”立刻有些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叫姚杏过去交谈了不到半小时，居然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水牛，你现在已经不适合担任一号宿舍的主管教官了。”
“雪鸮”的声音，比雷荔面对五号宿舍的女兵们还要低沉。
在“水牛”来之前，他也反复思考过问题出现的原因。他知道，对姚杏这种生来骄傲的富家子弟，想要改变她的性子，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
水牛在这方面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雪鸮”相信，假以时日，姚杏一定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解放军军官。
但是，在这里，用这种温吞的方法，实在有些来不及。
弥补女兵们薄弱的基础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如果“水牛”再将其中大部分精力放在姚杏身上，那势必会摊薄放在其他女兵身上的时间。
用十九个女兵的前途换一个兵王，值吗？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雪鸮”觉得不值。
姚杏的各项素质在一号宿舍确实是最好的。但她与其他人的差距，偏偏又不是完全无法弥补的。“雪鸮”坚信，付出同样的代价，在一号宿舍随便挑个人来培养，结果未必会比姚杏差。
最关键的一点，思想改造，永远比身体改造难。
所以，虽然欣赏“水牛”务实的态度，但“雪鸮”却不认同他的做法。
听到“雪鸮”这么处理自己，“水牛”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灰暗。
他知道，自家队长对姚杏完全失去了耐心。
但出于主管教官的责任，以及内心隐隐的愧疚，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为姚杏争取最后一次机会。
“队长，今晚的事情，主要责任还是在我。如果我叫姚杏过去的时候，让靳梦先回宿舍，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该我的处分我都接受，但我还是请求，对于姚杏的处理，您能够慎重一些。”
说罢，一双牛眼就直勾勾地盯着“雪鸮”。
似乎对方如果不给一个准确的答案，就会一直这么盯下去。
看到这一幕，“雪鸮”登时没好气地骂道：
“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副狗尿性。刚才雷荔是这样，现在你也是这样。怎么，我要不慎重，你就赖在这不走了是吧？”
刚才雷荔是什么反应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那会儿自己的两位老班长都在场，不看僧面看佛面，心里再怎么窝火，也得乖乖忍着。
但现在那两位可不在，他可不会再惯着“水牛”的毛病。
“赶紧滚蛋，我现在看见你就烦。回去写三千字检讨，明天开会的时候当众念。至于姚杏，回头我让猎鹰通知她做检讨，视检讨深刻与否再做处理。”
见“水牛”还想张嘴说点什么，“雪鸮”当即抬脚朝对方的屁股踢了过去。
“求情之前，先去看看那个受伤的女兵什么情况。看完了你再考虑，自己该不该张这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