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冥思苦想，将军报与黑马卫送来的情报翻来覆去地看，始终无法推测出那边章的想法。
料敌如神不过四个字，但真的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寥寥几笔的军报，情报也无法触及核心，这推论做起来简直是难上加难。
无论如何江哲也不可能想到，那边章的性子依旧是那昔日游侠，放塞外异族入关更多的是麾下擅自决定。
这天下士人口诛笔伐之下，又怎能透过表象去看透人心。
即使在那江哲所知的历史当中，关于这边章也不过寥寥数语而已，基本上和现在的情况也对不上号，甚至让他怀疑他所处的时代是否还是他知道的时代。
侯郡守派来的军马被公孙瓒留在了渔阳郡，进一步收缩防线以防万一，而他自己则是带着江哲和自己的白马义从向着涿郡与上谷郡相交的地方赶去。
既然已经有了征兆，不可不防，兵力稀缺的情况下让他们显得有些疲于奔命，
…………
入夜。
江哲接过公孙瓒递过来的军报看了两眼，瞳孔不由得有些收缩。
董卓……
这名字只要对三国历史有些了解便不可能忽略。
暴虐成性，嗜杀无度，历史上对董卓这人的评价似乎就没什么好词。
可是……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那真实的历史是何种模样后世又怎能知晓，不将敌人写得残忍一些，怎能体现大义所在。
“驰援幽州的兵马已经开拔，皇甫将军半月可至，那董将军可能就需要一月有余了。”
公孙瓒估算了一下时间，按照正常行军速度推算，在不耽搁的情况下他的估计没什么问题。
这车马都慢，一生……咳咳咳，应该是援军来援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也是江哲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这种情况下那边章还放缓了征伐的步伐，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
之前那侵略如火的攻势，公孙瓒能够调动的这点兵力可完全挡不住，这突然停下来，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让人更是忧虑。
不过这次朝廷的反应还算迅速，毕竟灵帝刘宏也继承了刘氏家族优良的基因，大汉朝在他手上一直都是乱象已显，却不曾颠覆。
手下能臣众多当然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可刘宏也并不是草包到无可救药，他只是想求长生。
不过求长生，对于帝王来说，似乎也算不上什么错……
人性本就如此。
江哲听到公孙瓒的声音反应了过来，将军报放在案牍之上。
“让姨父姨娘搬到涿县去吧，渔阳郡多半挡不住边章进攻的步伐。如果能将兵线合拢，倚靠城池守上十天半月还是没什么问题。”
公孙瓒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说道：“局势已经糜烂至此了吗？守义你的意思是……”
江哲颔首。
“边章军的战力你也见识到了，如你的白马义从可过万，还有可能打一打，或者双方兵力持平……
现在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死战到底，也并没有任何好处。
那鲜卑，乌桓……可算不上安分。”
还有一句江哲没说出口。
这白马义从他和公孙瓒都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将其折损在这血肉磨坊中怎么看都是浪费，之后想要在刘豫手中抢下幽州，这白马义从可是重要的棋子。
更何况，这待得越久心态的转变似乎就更多，现在的江哲想得更多的是利益，这舍生取义……
命都没了，那大义要来何用。
这样看起来江哲或许会和贾诩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公孙瓒听到江哲的话后，沉默了一阵，然后还是命人前去渔阳，帮他父母搬家。
这边关都敢开的边章可不会再注重什么礼法，天下士人的唾沫星子从这一点上都能将其淹没，掳人父母来威胁与这件事相比那可是微不足道。
安排完之后，公孙瓒再次看向江哲，沉默了一阵之后才说道。
“守义，或许你应该给我聊一下那边章营帐中的大火……”
江哲也将目光投向公孙瓒，两人视线相接，他甚至在公孙瓒的眼中看到了哀求的味道。
边章麾下韩遂，私开关卡，放塞外异族入关，一步一步推着边章向那一步天堂，一步深渊的位置走去，而江哲……与那韩遂何其相似。
或许两人最大的不同是，韩遂有他自己的野心，而江哲仅仅只是想让他这个便宜兄长逆天改命。
江哲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说道：“一枚棋子……”
“守义！”
公孙瓒的吼声打断了江哲的声音，他感觉面前的江哲变得有些陌生。
涿县种种，江哲也没有刻意隐瞒公孙瓒，黑马卫的组建公孙瓒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一点，江哲要兵权自己都能分他一半，何况区区孤儿组成的黑马卫。
可今天……
先是被达成战略目标的兴奋占据心神，冷静下来便看到了营帐中燃尽的香火，瞬间就明白那把火到底是付出了什么。
他知道江哲以父，以兄，以友对待那些孤儿，而现在……
棋子之言，怎么也不应该从江哲口中说出。
公孙瓒的想法简单而纯粹。
江哲的视线和公孙瓒对上，双方都没有半点退让。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江哲败下阵来，先开了口。
“这个办法最快，损一人而救万人，兄长可觉得守义错了？”
“那如果有一天，死我一人能救万人，守义可会？”
江哲愣住，然后苦笑摇头。
“那能救百万人，守义可会？”
沉默，继续摇头。
“千万人，万万人，守义可会？”
江哲可没想到公孙瓒也是如此“牙尖嘴利”，让他完全无法组织语言形成有效的抵抗。
公孙瓒看着江哲，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才继续开口说道。
“此决定并无不妥，但此决定只能由我来下，万般罪孽，尽归吾身。死亡的那名黑马卫姓甚名谁？”
江哲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回道，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就像是隐藏的情绪得到了释放。
“铁蛋……由我赐名江铁；
延熹九年生人，属马，比我小两岁。
混入边章军的黑马卫，仅有他一人负责戍卫粮仓。
根据江一的回报，他只留下一句……一句……让我放心……”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终归还是没办法完全将那无用的仁慈抛弃，不管怎么说服自己，江哲的脑海中还是经常响起那江铁那稚嫩的笑声。
“跟着大人！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